寧遠侯府,薑家。
夜色深重,是一片濃的暈不開的墨色,庭院裏樹影參差,四下裏燈火已滅,顯然已是夜深了。
侯夫人陳氏此時正躺在自己的千工滿雕敞廳床上,新換上去的紅色綢帳勾在了兩側床柱的銅鉤上,此時她眉頭緊鎖,額上漸漸布滿細密的汗,一雙眼似乎也睜不開,不知是被什麼困住了。
夢裏一個小小的女童,拽著她的褲腳,小臉抬起喚她:“娘,娘,你為什麼不要我?”
陳氏低著頭看看那張可憐可愛的小臉,緩緩的俯下身抱起她坐在院子裏,摸著她的臉慈愛的開口道:“姝兒,娘怎麼會不要你呢?”
誰知那女童突然掙紮起來,嚎啕大哭:“娘您騙人,我不是姝兒,我是小嫵。”
院落裏是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夢境裏的落雪簌簌聲可聞。
陳氏嚇的一下脫了手,那女童一下墜落在地,後腦落在雪中的岩石上,暈染開一大片紅色,似雪中紅梅淒淒。白瓷的小臉上圓圓的眸子還在瞪著她,似乎還在叫著:“娘,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陳氏再也受不住了,啊的一聲驚叫出聲,從床榻上猛然坐起,大口的吸著氣。
抬眼再看屋中的擺設,分明是自己的房間,且是夏日,根本沒有什麼落雪的院子,還有那個女童。
一連幾日,她都是做這樣的夢,自從上次在宮裏見到了薛嫵那枚一模一樣的玉佩之後,明明盯著她的人也回稟了並沒有什麼異樣,本該踏實的,這總是這樣的噩夢,不知在昭示什麼。
這樣的夢做多了,實在令她心累,原本尚且還算年輕的麵容也增添了老態。
在她身側的寧遠侯爺薑德柏也被她這番動作吵醒,睜開眼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語氣含著一絲被吵醒的不悅:“大半夜的,你又發什麼瘋?”
陳氏的聲音帶著一抹疲累,仍是討好的說道:“做了些噩夢,不小心驚擾了老爺。”
薑德柏聞言皺了皺眉,不再理她,兀自翻身過去睡了。
陳氏不敢動作再大,小心翼翼的複又躺回床榻上,想著明日裏得叫嬤嬤招個大夫過來看看,總是這樣的也不是個事。
況且老爺難得一日宿在她房裏,雖說估摸隻是因為她是正室的緣故,一個月總有幾日要待在她這,但她也很珍惜,並不想因為這種不愉快惹的他更加生厭。
思及此她微微闔了眼,卻隱約見到窗外一抹影子閃了過去。
影子的身量小小的,幾乎是瞬間就讓她想到了夢中的那個女童!
她啊的一聲驚叫起來,這下不光是薑德柏,連一旁次間的丫鬟也都聽到了聲音,連忙趕了過來。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沒事吧?”丫鬟過來扶著她,見她冷汗涔涔,連忙斟了杯水過來。
“窗外有影子...有影子...”陳氏手指著窗外,模樣驚疑不定。
“我看你真是魔怔了,罷了,我這覺也不好睡了,你自己好好歇歇吧。”薑德柏眉頭蹙的更深了,兀自翻身起來坐在床邊開始穿靴子,作勢要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