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和尚笑道:“本師釋迦牟尼佛說過,一切眾生都有如來智慧德相。何況,你爹爹曾經是一個大修行人,隻因一念之差,貪心泛起,輪回世間。隻要打破顛倒夢想,他定然會恍然大悟,回歸菩提。”
荷香趕緊跪了下來,乞求道:“布袋大師,您智慧通天徹地,就請您想方設法點化點化我爹爹吧。”
布袋搖搖頭說道:“我說過,佛不度無緣之人。他極度吝嗇,生怕和尚、尼姑向他化緣,從來不肯與佛門中人相見,山僧如何度他?”
荷香說:“那就想想辦法,讓他有與您相見的機會。”
布袋和尚點點頭:“那就看你的了。”
荷香這才高高興興地離開孤山寺,回家去了。
她臨出山門,布袋和尚像是說夢話似的喃喃自語道:“杭州城裏有一個小姑娘,與丫環們捉迷藏,自己迷了路,連累得眾人找了她整整一個晚上。”
當荷香推開家門,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那三個小丫環魂飛膽戰,嚇得瑟瑟發抖:這個荷香明明沉入了湖底,如何又重返人間?她究竟是人還是鬼?若是鬼,一定是來找她們報仇的,她們將在劫難逃;而她若是人,她們必然會受盡種種殘酷折磨與百般淩辱,那將生不如死……
劉均佐看到女兒平安歸來,高興之餘追問道:“女兒呀,你如何與丫環們分散了?是不是她們故意丟棄了你?”
荷香看了看三個小丫環。其中那個躲閃開來,讓荷香踏空墜落橋下的丫環,立刻感到雙腿之間一股熱乎乎的東西流淌下來——她驚恐得尿了褲子……
荷香開口之前,忽然想到了布袋和尚夢囈一般的自語,於是她說道:“昨天下午,我和她們三個小丫頭在西湖邊上捉迷藏,因為我隻想著怎樣藏得更好,結果走得太遠了,迷路了,與她們失散了。”
三個小丫環像是死囚犯突然聽到了大赦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荷香為什麼要替她們打掩護?更不可思議的是,她說的話居然與她們撒的謊一模一樣!
劉均佐見女兒也這樣說,自然信以為真,又接著問荷香這一夜是怎樣度過的,荷香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走來走去,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天黑的時候,我更加慌張,在湖邊走的時候,失足墜入了湖水中……”
“啊!”劉均佐驚叫一聲,“天哪,那你……”
荷香莞爾一笑,說:“幸好,當我沉入湖底,生命垂危的時候,一位大肚子和尚發現了。他把我打撈了上來,背回了孤山寺,慢慢救醒了我。”
劉均佐很是感動,說:“謝天謝地,那個和尚一定是個救苦救難的菩薩。”
荷香說:“他是布袋和尚,就住在孤山寺。”
劉均佐說:“他救了你一命,我應該去當麵致謝……”他忽然想到,去寺院裏不能空手而去,尤其是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兒,布施太少,拿不出手。可是一想到錢財從自己的兜裏白白掏給別人,劉均佐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似的難受,所以他馬上止住了話語。
荷香見狀,偷偷一笑,故意調侃老爹:“你是不是舍不得拿謝禮啊?”
劉均佐被女兒一言說中了心病,卻麵不改色——他早已習慣了。他居然振振有詞地說道:“和尚嘛,修苦行是他們的本分。如果得到的布施太多,會勾起他的名利之心,反而會毀壞他的道業。因此,你爹爹我為了愛護他們,從來……”
荷香趕緊製止住他的狡辯,說道:“爹爹,你大概不知道吧?有一個人捐獻了三瓶油,人家孤山寺都把他當作大施主來招待,又是排班迎接,又是香茗接風,最後,還請他吃了一頓素齋。”
劉均佐一聽來了精神,說道:“你何不早說?白讓我……那好,那我就帶上九瓶香油,風風光光地做一個大大大的施主,到孤山寺走一趟。”
荷香聽了爹爹的話,從心裏替他害臊。不過,她並不表露出來,隻是催促著他去孤山寺進香還願。
劉均佐心裏有了底,確實要到孤山寺找布袋和尚當麵致謝。不過,當管家將九瓶油拎來的時候,他又說道:“孤山寺僅僅有兩座大殿,他們點長明燈一時半會兒用不了這麼多油,還是留下三瓶吧。”
管家說:“點燈用不完,和尚們也可以吃啊。”
劉均佐勃然作色,說道:“我敬佛的香油,他們凡人如何敢偷吃呢?為了防止他們私用,那就再留下、留下、留下兩瓶吧!”
最終,劉均佐僅僅帶著四瓶香油去進香了。因為經過反複計算,若是和尚們請他喝喝茶、吃吃飯,最多隻能給他們帶四瓶香油,不然的話,自己就太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