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3)

從門縫裏看去,辦公室裏彌漫著暖黃的燈光。

金針花綠油油的葉子正在生長。

窗簾未掩住的一半天幕,掛著一彎若隱若現的月亮。

走廊盡頭傳來勃拉姆斯第三交響樂的第三樂章。

一時間,薛濤忘了自己身處何方,直到秦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將她拉回現實。秦非把薛濤要的書遞給她,自然又親切地笑笑,仿佛這幾個月兩人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關係也順利回到10月以前那種上級對待後輩的階段。薛濤很滿意,但又有點失落。

“我怕寫論文的時候再遇到疑點,想直接去找楊sir問吧,又覺得可能會打擾他。”薛濤如是道出自己的為難。

“學術方麵,必要時還是應該請教楊sir,這些畢竟是他的理論,如果不能完全理解就妄下定論,誤讀了可不好。”

薛濤點點頭,又抬起手中的書:“這書我能帶走嗎?”

“沒問題,這個我還是可以做主的。”

雖然從門縫裏看不見楊雲天本人,但他此刻就在辦公室裏。薛濤不想讓他聽見自己和秦非在門口聊天,想迅速結束談話,又不便戛然而止,便問了些“你覺得我要不要把頭發留長”之類無關痛癢的話,與他邊走邊聊著離開。

走出辦公樓,來到繁花盛開的朗西亭,薛濤心亂如麻。她仍被這裏的一切深深吸引。抽身不得,又不敢深陷。這種感覺她以前也有,但現在又多加了一層。楊雲天和秦非,她不知道自己就究竟被誰吸引,急於避開的又是誰。

她隻能一個人慢慢走回寢室,拿起書做事。

回想起來,薛濤甚至有些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向秦非提出分手。雖算不上海誓山盟的愛情,但秦非比自己年長幾歲,在研究所是楊雲天最得力的助手,經濟條件自然不差,為人實誠可靠,在大多數女生眼裏是理想的交往對象,挑剔如薛濤者也數不出他多少毛病。

隻是,正月十五那天,薛濤在外婆家與全家人一起過元宵節,飯後習慣性地拿出手機時,看見了楊雲天的未接來電,還有男友秦非的短信。事實上她是看見楊雲天的來電後直接回撥過去,而秦非的短信卻直接被過濾了。

兩個多月沒聽見的熟悉聲線,綿綿的,有一點啞,親切而溫和地問一聲:“薛濤你好。”

“楊老師,你好。”薛濤盡量冷靜,卻仍泄露出誠惶誠恐。

為了掩飾,她刻意將彼此的話題局限在工作範圍內。比如彙報研究所的同事中午剛來過電話,或者詢問楊雲天有什麼急事要找她回去幫忙。

“薛濤你回到北京了嗎?”楊雲天在電話那一頭問。

“沒有啊,在家裏探望老人,我難得過元宵節嘛。”

“哈。我們研究所已經在這邊開始工作好久了,想看看如果你恰好也在北京的話過來大家一起吃元宵。”

對於後麵的對話,薛濤幾乎沒有什麼記憶,隻記得那種被楊雲天如此器重的震動,並整晚沉浸在這種受寵若驚中,徹夜未眠。

假期結束回到北京,和秦非見麵後聊了四個多小時。秦非說者無心,她卻聽者有意,得知了讓自己更為震驚的事,當天楊雲天打電話時的情景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是整個研究所的員工坐在一起吃元宵,而是隻有楊雲天和他兒子楊鉻以及秦非。

這不是一次單位聚會,而是一次家庭聚會。

楊雲天究竟知不知道薛濤和秦非正在交往?如果知道,他邀請她又是什麼初衷?如果不知道,他在心中賦予了她什麼身份才如此鄭重邀請?

薛濤猜不透,也無法開口問。

她猶豫再三,決定在回校第二天晚上就去研究所露個麵,果然楊雲天也在,薛濤到達時,他正向助理布置工作,薛濤在他正對麵坐下,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直把他盯得不自在。終於結束後,他拿著茶杯出門去,到了門口又停住,轉過頭來對薛濤說出久別以來的第一句話:“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

前一天晚上,薛濤即使把不開心全部擺在臉上,秦非也幾乎沒有什麼反應。但在此時,她極力掩藏著自己的一切帶著微笑看著他,他卻一眼就洞悉了她的抑鬱。

此後幾天就是情人節,薛濤麵對秦非,卻覺得再也無法投入這場所謂的戀愛。

周末後的一天,楊雲天在工作結束後進了薛濤的工作間。她克製著自己的心情,裝作一般地閑聊。理智上,她知道楊雲天要休息了,這個閑聊全是他作為一位師長與她的正常寒暄,她並沒有多餘奢望。

楊雲天在走了幾級樓梯後回頭問:“你有事務所的鑰匙嗎?”

“沒有啊。”薛濤學著其他小女生的樣,在發出請求信號時用略顯無助的長音表達,這招她隻有在楊雲天麵前才用。

“你可以向秦非申請一把這裏的鑰匙。”

楊雲天並不知道的是,薛濤這幾天正打算跟秦非分手,但不知如何開口。薛濤覺得要鑰匙這事也許是個契機,於是主動約了秦非。

薛濤在研究所一廳等他,出於答謝還特地買了一盒壽司帶給他。這顯然不是秦非的愛好,但他也不至於直接駁薛濤麵子,稍事推辭後,他當著薛濤的麵用叉子嚐了一個就蓋上了蓋子,半開玩笑的語氣:“日本人真不行,飯冷了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