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黃公館霧裏看花(1 / 2)

機會終於來了。

杜月笙的老頭子陳世昌有個同輩兄弟黃振億,外號“飯桶阿三”,自家庸庸碌碌,卻一向欣賞杜月笙的為人和能力,覺得他日後必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於是把他推薦給了當時名震上海灘的青幫大亨黃金榮。

那是1907年8月的一天,在陳世昌的街頭小賭攤上,黃振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杜月笙。當時聽到“黃老板”這三個字,杜月笙的眼睛瞪得像鈴鐺一樣大。

“黃金榮”的名諱,20歲的杜月笙早已如雷貫耳。在上海灘的小白相人心目中,這位法國巡捕房裏的華探頭目,簡直就是財勢絕倫,八麵威風,高不可攀。

無數次,杜月笙走過法租界的同孚裏,眺望著弄堂裏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那一排兩層樓的弄堂房子裏住的,都是在法租界響當當的大闊佬。就連黃公館進出的小當差,都讓杜月笙羨慕得不得了。後來杜月笙才知道,那整條弄堂的房子都是黃老板的,他自家住一棟,餘下七棟住的都是他的朋友和手下。

杜月笙幻想過無數種飛黃騰達的方式,唯獨沒想到會攀上黃金榮這棵大樹。

“隻要能走進那個地方,就一定要幹出點名堂,要對得起黃爺叔和師父的栽培!”杜月笙暗下決心。

跑回去告別了一幫弟兄,又去向袁珊寶、王國生告別。袁珊寶給杜月笙打點好的行李,又親自背著送出老遠。兄弟倆依依告別後,杜月笙跟在黃振億身後,向著八仙橋的同孚裏走去。

走進同孚裏的弄堂總門,看著進進出出的人一個個派頭十足,想到往後自家也要從這裏進進出出了,杜月笙心裏有點兒自豪,又有點兒緊張。

走進黃公館大門,高大的門樓、開闊的天井、門廊兩邊那些神氣活現的保鏢,以及天井裏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都讓杜月笙目不暇接。

黃公館會客室的富麗堂皇,更是杜月笙有生以來見到的最豪華、最高檔的場麵。他跟在黃振億身後,其實並不敢東張西望,但感覺到那種炫目的流光溢彩無所不在。其實黃金榮同孚裏的房子格局並不是很大,會客室的布置也不如後來均培裏的黃公館豪華奢侈。但在當時的杜月笙看來,那種氣派毫無疑問是頂級的,那些覆蓋著湘繡圍披的檀木桌椅、波斯地毯、絲絨沙發,以及四壁的名人字畫,都是杜月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有四個人正圍著一張寬大的方桌玩紙牌,黃振億走過去,站在其中一人的麵前,恭恭敬敬地說:“老板,我介紹的小囝子來了。”

“喔。”一個方頭大耳的胖子回過頭來,上下打量著杜月笙。

杜月笙一陣緊張,曉得這個人就是黃老板了。看到黃老板審視的目光,杜月笙的一顆心被提了起來。暗想,倘使黃老板想找保鏢打手,自己必定不夠格。他剛才在門口看到的那些保鏢一個個膀大腰圓、虎背熊腰,沒有他這樣單薄瘦弱的。

“蠻好。”黃金榮端詳了杜月笙一會兒,點點頭說。

杜月笙那顆懸著的心頓時落了下來。

“你叫啥名字?”黃老板接著問。

“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學生的生。”當時連杜月笙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這個僅僅上過三天半學堂的文盲,說出話來竟然是文縐縐的。

“月生”是杜月笙的本名,他生於七月十五中元節,月圓之夜,他的父親就給他取名“月生”。“月笙”是他發跡之後一些文人墨客為他另題的雅號。“生”字上加竹字頭,取周禮大司樂疏:東方之樂謂“笙”,笙者生也,從此改稱“月笙”。同時,又以同疏:西方之樂謂鏞,於是他便得名“鏞”,號“月笙”。

“好!好!”黃老板高興得哈哈大笑,“我這裏的小朋友個個都叫生,蘇州來的徐複生,幫我開老天宮戲院,前麵有個金廷蓀、顧掌生、廚房間裏個常州人馬祥生……”

聽到馬祥生的名字,杜月笙一陣欣喜。來之前袁珊寶就告訴他說:“咱們的同參兄弟馬祥生就在黃公館當差,你去了找到他,相互可以有個照應。”他當時還有點疑惑,馬祥生是常州來的,在黃浦灘沒根基,怎會有機會進到黃公館呢?沒想到馬祥生果然在這裏,看來他本事著實不小!

在廚房的灶披間,杜月笙遇到了同參兄弟的馬祥生。

灶披間是與廚房毗連的一間小屋,裏麵有兩張單人床,一張是留給杜月笙的,另一張住的就是馬祥生。馬祥生來上海比杜月笙要晚,但路子比杜月笙要寬,到上海不久便經朋友介紹,進了黃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