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殿。
視線從湯清味醇的盤中物上移開,宗政承洲看向麵前衣物潤濕、唇色蒼白的符奴。
“被發現了?”
“回君上,是三級大陣。”符奴老老實實地答。
宗政承洲眉尾微挑:“做得不錯。”
他想起來了——
邢老兒手上確實有一個三級陣法,名妄念幻陣,韻丹以下的修士入陣,會受各種欲念所擾,被心魔所傷。
這陣法,還是邢老兒三十年前在與萬道宗一戰中立了功,他賞下去的。
可惜,這世間就是有各種各樣的異類。
比如眼前這個不受情欲所困的女人。
他執起玉箸,夾起一塊瑩白的魚肉,細嚼慢咽。
符奴拎起壺耳將玉杯盛滿,隨後侍立到一旁。
“繼續站那兒。”
他手指輕點,語調淡漠。
符奴依言挪至原先的位置,無喜無怒。
時間靜靜地流逝,偌大的殿內隻剩碗箸偶爾碰撞發出的輕響。
空杯落到長桌上,宗政承洲抬眸看向眼神有些渙散的符奴:“斟茶。”
他低沉的聲音像是有種魔力,一下將符奴散落的神誌凝合。
衣裙過了水,緊貼在身上黏膩潮濕,背部仿佛在被烈火灼燒,符奴強忍著不適,上前一步執壺倒茶。
宗政承洲尤為滿意地欣賞著她隱忍痛意的樣子。
咚。
茶壺離著桌子還有分寸之遠,猛地落下,水漬四溢。
符奴雙手交叉,躬身跪地:“請君上賜罪。”
上方並沒有傳來宗政承洲的聲音,她就這樣跪伏著,背上的傷口由於動作拉伸,扯得生疼。
“君上,”她抬起半身看向俊美如神明的男人,麵上半點血色也無,“符……符奴撐不住了……”
話落,她身子一軟,側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麵,胸口微弱地起伏。
玉箸一頓,眼眸內複雜的情愫一閃而過,又瞬間被洶湧的恨意掩蓋。
宗政承洲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女人,片刻後,手掌隔空從長桌上撫過,桌上蔓延的茶水瞬間蒸發,像是從來沒有溢出過。
兩個時辰後。
符奴醒來,依舊是在道君大殿冰冷的地麵上。
身上的衣服依舊黏潮,沒有被處置過的痕跡。
長桌那邊已經沒了宗政承洲的影子,她也並不覺得意外。
拖著疲累的傷軀,她緩步走出大殿,推開恢宏的大門,外麵已是夜幕四合。
“三天內,送上十張淨身符。”宗政承洲的聲音突然響起,融於夜空……又再度響起:“親自煉。”
符奴轉身對著空無一人的大殿福禮:“是,君上。”
道君大殿獨立於天冥山之巔,與宗主裴立所在的無相峰相隔數百裏。其餘各峰之間也有十數裏、數十裏距離不等。
平日裏,天冥宗無法禦劍飛行的低階修士出入各峰大都是依靠傳送陣。
但天冥宗始祖宗政承洲是個極度難以捉摸的人,他常年閉關,隱於道君殿,不管俗事。
在他的屬峰,沒有傳送陣,法力不及他的人,皆無法使用空間類法寶或符籙,入峰門隻有兩種途徑:
一是靠極強的靈力稟明來意,於峰下等待,至於他會不會回應,完全看時運;二是過九十九級天階,直入殿門拜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