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不難斷定,代善嗣位失敗後,汗曾屬意於皇太極。但有兩大障礙,令他難於決定。其一,他提出八貝勒共理國政思想,本身應當不再堅持長子繼承製。但在他的觀念中,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天命八年(1623年,天啟三年)六月,他在批評皇太極時說:“獨以汝誠而越他人,豈置諸兄於不顧,而欲汝坐汗位乎。”反映出他思想有顧慮。其二,努爾哈赤對皇太極很不放心,認為他“賢德聰明”,度欠缺。天命六年(1621年,天啟元年)阿敦揭露出的同室操戈事件,盡管皇太極等人矢口否定,但汗不能不深思。在第二年宣布的八家共理國政談話中,強調“吾子孫中縱有不善者,天可滅之,勿令刑傷,以開殺戮之端;如有殘忍之人,不待天誅,遽興操戈之念,天地豈不知之,若此者亦當奪其算”。此話必有針對性。同時一再批評“強勢者”、不“公平寬宏”者,甚至當麵批評皇太極“愚昧”,其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溢於言表。汗雖最終未立皇太極為嗣,但似有屬意,便是造成多爾袞終身銜恨的根源之一。
(3)終身難忘遺恨
天命十一年(1626年,天啟六年),當多爾袞剛進入15歲時,終生的不幸向他走來。七月二十三日,汗父身感不適,帶領衛兵三千前往清河溫泉療養。半個月後的八月初十日夜,受到毛文龍部下官兵至狗兒嶺相威脅,於十一日晨,乘坐輕舟沿代子河轉回都城。傳話請阿巴亥前往。夫妻相遇於距離沈陽40裏的靉雞堡。當日,努爾哈赤與世長辭,享年68歲。
努爾哈赤在關鍵時刻,除阿敏陪伴外,隻請大妃前去,必有大事交代,說些什麼,無人知曉。但正在此時後金政局卻發生曆史性震動。這種震動受四個條件影響:其一,皇太極長期籠絡諸位小貝勒發生了效應。早在代善被廢,宣布八貝勒共理國政時,皇太極就同嶽、濟爾哈朗、德格類等結緣,每當諸貝勒會議結束時,這些小貝勒都不約而同地送皇太極回府。為此,汗父曾批評皇太極等人“皆讒惡罷了,有何益哉”。但正是這些小貝勒,在皇太極需要時,起了大作用。汗父死訊傳來後,代善長子嶽、三子薩哈廉首先說服父親推戴皇太極為汗。代善失政後,佩服皇太極,認為“汝智勇勝於我,汝須代立”。這意味著兩紅旗站到皇太極一邊。眾所周知,三貝勒莽古爾泰早年生活所需都是皇太極供養;在先攻擊李朝後征遼東問題上,附和皇太極意見;阿敦事件中同樣是皇太極的幫凶;同時,其弟德格類早就是皇太極爭奪汗位的附和分子。自然,正藍旗,在代善稍加說服後,也站了過去。二貝勒阿敏是有條件的支持。這樣,皇太極在八旗中占了絕對優勢。其二,在關鍵時刻,汗父將大妃調離京城,使兩黃旗群龍無首,皇太極勢力得以從容謀劃。所謂汗父遺書等盡皆準備就緒。十一日晚間,阿巴亥懷著悲痛心情陪同靈柩歸來,尚未得到喘息之機,第二天早晨代善等便向她宣布“遺言”,指責她:“心懷嫉妒,每致帝不悅,雖有機變,終為帝之明所製。留之恐後為國亂”,假稱:“預遺言於諸王曰:‘俟吾終,必令殉之’。”並逼迫說:“先帝有命,雖欲不從,不可得也。”受代善等強大勢力威脅,阿巴亥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隻能哀痛地提出最低要求:將他的兩個幼子多爾袞、多鐸相托付,希望諸位貝勒“恩養之”。於是,當日辰時,自盡陪殉,享年37歲。她留下的最大懸念是在靉雞堡,汗臨終時究竟說了些什麼,多爾袞發出皇太極汗位是“原係奪立”聲音,與此不無關係,故有人相信:“太祖有傳位之遺命。”
從上述事實中不難看出三個問題。其一,16世紀90年代至17世紀30年代,是中國封建社會大變革時代,滿洲貴族揭開了這場大變革的序幕,作為時代人物多爾袞不能不接受這暴風雨的洗禮。其二,愛新覺羅氏以少數民族身份欲擔當起這曆史的重任,兄弟父子之間相殘隻是意味著他必須選擇家族中最優秀的分子,完成曆史所賦予的使命。努爾哈赤已做出榜樣,而皇太極無論從哪一方麵都優於多爾袞,他登上曆史前台十分正常。其三,曆史有時就是不公平,在充滿血腥味的權力爭奪中,讓剛滿15歲的多爾袞從高貴的貴族子弟,充滿溫馨的家庭生活中,陡然墮入失去雙親的孤弱境地,並親臨慈母被逼的慘烈情景,智慧而工於心計的多爾袞對皇太極等人能無銜恨嗎?這就導致此後圍繞多爾袞掀起的一係列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