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輝被繳了槍,感覺自己窩囊透了。剛才林書記又讓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承認是自己開的槍,還當眾認了錯。他不但不覺得林書記是在幫他,反而覺得是他讓自己的臉麵丟盡了。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寫檢查,伴隨著一聲聲長籲短歎。馬奇山來找他,一進門就看見左光輝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覺得奇怪,就問道:“怎麼啦?左縣長。”
左光輝正想有個人來陪自己,好訴說心中的憋屈,正好馬奇山來了。左光輝歎了口氣說道:“馬局長,這一陣子我點兒背啊!他媽的,自打林書記來到龍脈縣,我算是倒黴倒透了,喝口涼水也塞牙。”
“怎麼能呢?他又沒招你惹你,你生的哪門子氣呀?”馬奇山巧妙地打探著。
“他是沒招惹我,可他一來,你沒見我處處不順嘛!”接著他就把劉老二夫婦向洪專員告狀,被洪專員剋了一頓的事,以及離開洪專員後與周泰安喝了一夜酒,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憋屈朝劉老二家的牆上開了兩槍的事,和恰巧碰上了林書記,下了自己的槍,洪專員了解情況後要他寫檢查的事,還有剛才林書記讓他丟盡麵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對馬奇山說了,說完後心裏仿佛暢快了許多。
馬奇山聽完左光輝絮絮叨叨的敘述,勸慰道:“左縣長,你別往心裏去。你應該了解,共產黨的官裏邊,十有八九都是直炮筒子,批評人時有啥說啥,說完就拉倒。你跟他們置氣,犯不著!將來這裏的天下還指不定誰當家呢?在這節骨眼上,你要是在糧食的事上搞出點成績來,誰告狀也沒用,弄到了糧食,你就有了工作實績。這在領導的心裏最值錢。”
左光輝覺得馬奇山說得沒錯,可糧食的事兒怎麼去弄,自己心裏一點也不落底呀,於是他說:“你說這50萬斤糧食,十五天時間,現在還剩十一天了,地塞糧庫那邊沒一點頭緒,我們這邊光聽著雷響也不見有下雨的動靜,你叫我怎麼辦?”
左光輝覺得征糧工作走投無路,可是馬奇山心裏有底,就笑著說:“左縣長,我今天來,就是給你送好消息的,糧店老板那兒我都召集齊了,全在我們糧食局會議室裏。現在就等你去發號施令了!”
左光輝將信將疑:“剛才他們還聚眾鬧事,怎麼……”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馬奇山說著就去拽左光輝。“走吧!”
“沒問題吧?”
“你就放心去吧,肯定沒問題。”馬奇山肯定地說。
此刻的馬奇山在左光輝眼裏,就像陰雨天突然出現的陽光,讓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變好了。他高興地對馬奇山說:“馬局長,我突然覺得,有你在跟前,辦什麼事都像有主心骨了似的。”然後他站起身一抖衣服,跟著馬奇山走了出去,他仿佛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氣,步履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糧食局的會議室裏,一百多名糧商糧販擠滿了一屋子,吵吵嚷嚷的,見左縣長走了進來,稍稍靜了些。左光輝神氣十足地走到主席台中間的位置坐下了,馬奇山站著,目光嚴峻地朝會場四周掃視了一遍,說話聲音才漸漸地小了下來。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說他的開場白:“各位同仁,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開會,目的是要把這次征糧任務完成好,保證打沈陽的前線官兵有吃的,不餓著。任務很緊,還剩下十一天了,以往支前工作靠大家,這次還是要靠大家,關鍵是要把數字落實下來,上頭要50萬斤,你們自己照量著辦吧。下麵請左縣長給大家訓話。”說完馬奇山帶頭鼓起掌來,會場裏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左光輝站了起來,朝大家擺擺手,馬奇山就勢坐下。
左光輝向四下掃視了一下,然後說道:“各位,剛才你們到縣政府鬧事,跟我叫板,影響很不好。馬局長說了,這次征糧任務的完成還得靠大家,讓大家照量著辦。我也就不計較了,但是,我有些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你們當中有的人,不但謀殺了積極擁護共產黨、擁護政府、積極交支前糧的郝老板,還在暗地裏鼓動破壞這次征糧工作,這些人,我心裏是有數的。”左光輝講到這裏故意停了一下,然後瞧了瞧陳玉興、馬立文、孫文懷等人,又瞧了瞧劉老二和方麗霞,眾糧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朝他們望去,隻見那幾個人的目光與左光輝的一碰撞,立刻就把頭埋了下去。
“你們誰家有多少糧食?我左光輝大概還是清楚的,別蒙我,希望大家能帶個頭,把全縣的征糧工作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你們按公平價格賣給政府,也是以實際行動支援沈陽前線,是愛國嘛,這一點政府也是不會忘記的。下麵請大家自己報數吧。”
全場一片寂靜,隻聽得牆上的掛鍾在嘀嗒、嘀嗒、嘀嗒地響著,……三十秒過去了……一分鍾過去了……三分鍾過去了……
左光輝有些不耐煩,他朝馬奇山瞥了一眼,馬奇山瞧瞧陳玉興,陳玉興會意,慢騰騰地舉起了手。
“左縣長,我報1000斤。”
“陳掌櫃,你這個頭帶得好,不過,太少了點兒吧。”馬奇山顯然對這個數字很不滿意。
“哎喲,既然馬局長開口了,就再加1000斤吧!”陳永興表麵上爽快,這個數字,依然起不了帶頭作用,馬奇山知道,這些個糧蟲子,就像牙膏,你不擠它就不出來,於是他說:“我看你也別推,4000斤,怎麼樣?”
陳玉興不吱聲了。
左光輝接著說:“陳掌櫃已經給大家打樣了,下麵還有誰支持政府?”
“我也交4000斤。”馬立文趕緊報上自己的數。
孫文懷終於舉手了“我也交4000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