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戰士們一個個地從枯樹洞口的繩梯下到地塞,又聽到地下乒乒乓乓的槍聲和轟隆隆的爆炸聲,劉美玉的心像被貓爪子在撓著似的,她拽著金曉燕就去找洪專員,堅決要求參加戰鬥!可這次洪專員一點兒也不開麵:“這不是做遊戲玩家家,這是打仗,打仗是男人的事情!隻要這裏還有男人,我就有責任保護你們倆的安全。你們倆去做好救治傷員的準備,軍人要服從命令!”
洪專員的話斬釘截鐵,一點活動的餘地也沒有。離開了洪專員,劉美玉嘴都氣歪了,她拉住金曉燕說:“你聽聽,這叫什麼話。這是我們所敬仰的洪師長嗎?簡直判若兩人!原來那個林大錘重男輕女的根子就在他這兒。”
金曉燕勸慰道:“洪專員說得也沒錯,打仗不光是不怕死,還需要有經驗。你想想咱倆上次的狼狽樣吧,有槍都不知道怎麼使,拿個燒火棍瞎比劃,要不是小土豆及時趕到,咱倆還不知道咋樣呢?”
一席話說得劉美玉啞口無言,隻好悻悻地跟著金曉燕去做救治傷員的準備工作去了。
救護所就設在離枯樹洞口不遠的空地上。其設施極其簡陋,隻有一頂帳篷,裏麵是一尺多高用來停放擔架的木架子。帳篷還是在洪濤他們剛到的那天支起的,三分之一用做指揮所,剩下的就是臨時的戰地醫護所了,所有的醫療器械和用品都在一隻漆著白漆的木箱子裏。
武大為是第一個被抬進醫護所的,擔架隊員把擔架放到木架子上就走了。金曉燕見武大為一直捂著小腹根部,手上和褲子上全被鮮血染紅了,她就要動手給武大為解腰帶,可是武大為的手說啥也不肯挪開,臉羞紅到了耳根,小聲說:“金大夫,你把繃帶給我,讓我自己來包紮。”
金曉燕一本正經地說:“武大隊長,這是戰場,我是大夫,你是我的病人,一切得聽我的……”
武大為難為情地說:“傷的不是個地方,你們還都沒結婚呢,怎麼可以……”
“結不結婚又能咋樣呢?你要是嫌傷的地方不好,那你找王老虎去,讓他給你重打一槍。”
劉美玉的一席話把大家都逗樂了,武大為也就不再堅持,聽任金曉燕和劉美玉為自己解褲子,擦洗並包紮傷口。
鮮血早已把褲子和肉體粘在一起了。金曉燕用溫水給他輕輕地擦洗著,然後慢慢地揭,盡管這樣,每揭一下,都會引起武大為劇烈的疼痛。為了盡量減輕疼痛,劉美玉一邊給金曉燕打下手,一邊和武大為聊天:“林團長他們在裏麵還好吧?”這是她憋在心裏多少天的一句話,終於有機會向人打聽了。
“好,敵人把他們關在水牢裏,想把他們餓趴下。敵人也不看看,就林團長他們那幾個,像是軟蛋的人嗎?就是餓死了也不會向敵人投降,不過,幸虧有莊青草偷偷地給他們送吃的。”
“那莊青草膽也夠大的。”金曉燕欽佩地說。
“她反正也豁出去了。對王老虎這些個匪徒,你越軟他就越硬,你變硬了他反倒怕你。”
這些都是林書記說的。王老虎為了拉攏他,還請他喝酒,領他參觀了地塞,還要和他做交易,最後敵人的算盤徹底落空了,才把他送進了水牢的。“
這些話讓劉美玉聽著心裏熱乎乎的,心目中的英雄不就是這樣麼,深入虎穴如入無人之境,嬉笑怒罵玩敵於股掌之間,生,如擎天大樹,氣貫長虹,千萬人敬仰;死,在九天含笑,大義凜然,讓敵人畏懼。想著想著,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她還想再問問關於林大錘的其他情況,誰知話到嘴邊反倒不好意思開口了。崇敬是一種感情,而這種感情發生在劉美玉這樣青年女子身上,又自然會生發出愛慕,崇敬和愛慕加在一起便生成了幸福。就像所有幸福的女子一樣,幸福隻是自己的感受,隻能由自己去享用。此時的劉美玉隱隱約約地感到自己正在享受著幸福,以至於連金曉燕叫她去換一盆幹淨的水來,她都沒聽清,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羞得滿臉通紅。一會兒,張猛和丁大勇也被抬進來了,好多受了傷的戰士被抬了進來,這個臨時醫護站裏立刻顯得局促和繁忙起來。
隔壁的臨時指揮所裏,林大錘正在向洪濤報告戰鬥情況:戰場大致清理完畢,開荒大隊和二團一營共一百零九名同誌進塞參加戰鬥,犧牲十五名,受傷二十三名,打死王二虎等糧匪四十七名,俘虜五十一名,其中傷員十五名,匪首王老虎逃脫。除一個糧庫被敵人燒毀外,其餘二十九個糧庫全部完好地回到人民手中。
洪濤興奮地望著林大錘:“好啊,不愧是我們英雄團團長,英雄有虎膽,敢下地獄擒賊,現在又能勝利而歸,真是不簡單啊!你的人生經曆又增添了這傳奇的一筆啊。”洪濤抑製不住由衷地欽佩和喜歡,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
“師長,別說了,想想那些犧牲的戰士,我又算什麼?”林大錘望著那些抬著從門口經過的犧牲的戰友,心情十分沉重。
“是啊,我永遠也不能忘記那些把獻血灑在這塊熱土上的人們,是他們用生命換來了這滿庫的糧食啊!”洪濤沉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對劉老大炮命令道:“要用最快的速度,尋找到被王老虎堵死的大進出口,並盡快清理好戰場,準備拉糧。”
正在打下手的劉美玉聽到隔壁有林大錘的說話聲就跑了過來,她呆呆地望著林大錘,突然發現他軍帽的左側有血跡。“洪專員,林書記他受傷了!”
洪濤關切地問:“大錘,你受傷了?”
林大錘剛才根本沒發現站在門口的劉美玉,他很不高興地望了她一眼:“就你多嘴,在裏麵那麼些天,王老虎連個手指都沒敢碰我,我那算什麼傷嘛。”
劉美玉用手指著林大錘的左腦門說:“血和頭發都粘在一起了,還說沒傷?”說完關切地望著他。
林大錘板著臉對劉美玉說:“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在這兒瞎攪和!”
劉美玉有些委屈,她隻好求助地望著洪濤,果然洪濤命令道:“林大錘,別逞能,服從命令到隔壁去,讓金大夫好好給你檢查一下,看看到底傷得怎麼樣,然後向我彙報。”
林大錘隻好無奈地走了,劉美玉跟在他身後,那感覺也像押解俘虜一樣。
林大錘的傷僅差一丁點兒就傷及顱骨了,可他像沒事兒人一樣。金曉燕替他包紮完傷口,林大錘帶上軍帽,發現有點兒緊,他用手摸摸露在帽簷外麵的紗布,皺了皺眉頭,一把把剛包紮好的紗布扯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跑。急得劉美玉跟在後麵大叫:“快回來!哪兒有像你這樣的,我要到洪專員那兒告你去?”這樣的硬漢子她還是第一回看到。
王豆豆受左光輝之命到地塞了解戰鬥情況,順便開車把左光輝組織的醫療隊送去,到了地塞,見戰鬥已經結束,他就把醫療隊交給金曉燕,然後就四處尋找林書記,聽人說林書記負了傷,王豆豆便著急起來,他在醫療所裏挨個尋,也沒見到林書記的人影,他問了幾個人,大家都忙著,也沒人搭理他。他見到金曉燕,就急急忙忙地上前問她:“你知不知道林書記在哪兒?”
金曉燕正在給新來的醫護人員安排任務,偏偏帶來的麻醉鎮痛的藥品又不夠,看著戰士們頑強地忍著,心裏很著急,見王豆豆笑嘻嘻的模樣,就不耐煩地說:“誰替你看著他啦,自己找去!”
王豆豆脾氣好,在金曉燕這兒碰了個釘子,也並不生氣,轉身看見劉美玉對著自己笑,就趕緊過去向她打聽。
因為縣醫院的醫療隊來了,劉美玉一下子清閑了不少,她很喜歡眼前的這個小不點兒,就說:“林書記正陪著洪專員在地塞裏參觀呢。”
“那我下去找他們去。”
“你去不了了,地塞的幾個出入口都已經派人警戒起來了,誰來也不行,再說現在他正忙著呢!我來陪你吧。”
王豆豆聽說進不去,盡管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隻能作罷,劉美玉說陪自己,就趕緊向她打聽戰鬥的情況,打聽林書記的傷勢。劉美玉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簡單扼要地告訴了王豆豆,還特別講了武大隊長為了救莊青草而受了重傷的故事。這樣的故事王豆豆知道得多了去了,所以沒太在意,他見劉美玉講不出更新鮮的,就起身要走,卻被她攔住,向他打聽這些天縣裏有什麼情況。王豆豆脫不開身,隻好把左縣長的媳婦和他老娘打關裏老家來龍脈尋找左光輝的事告訴了劉美玉。
“左光輝老家的媳婦找上門來了?”聽得劉美玉直吐舌頭。原先隻是聽說左光輝老家有過媳婦,但已經離了。沒想到左縣長連這樣的事也敢撒謊。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當初逃婚的決定是多麼正確啊。真是謝天謝地!要真和這位縣長大人拜了天地,現在可就慘了,丟人現眼的就該是我劉美玉了,今後還有什麼臉麵去見過去的老師同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