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3 / 3)

劉長河把上衣一脫,露出一條斷臂:“別仗著人多,老子不怕,誰要敢動老子一下,今天我就和他拚了!”

林大錘也忍無可忍,大聲喝道:“姓劉的,不要以為你少了條胳膊,就覺得了不起!”說著也脫了上衣,拍拍右肩,露出肩上累累彈痕,“你要敢再動粗,我定把你砸成肉餅。”

武大為見林大錘倔脾氣也上來了,怕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就對韓思潮幾個使了個眼色,於是武大為、侯木森、韓思潮、馮永生幾個有意走到林大錘前麵,把他擋住,並故意往後退,逼著林大錘也不得不往後退,這樣,好給劉長河留下台階。

林大錘性子既然上來了,就不願就這麼收場,他把擋住他的那幾個人往兩邊一扒拉,走上前說:“姓劉的,你今天得把話說清楚,憑什麼打人?”

劉長河也不示弱,他走上幾步說:“你撇下妻兒老小不管,讓艾小鳳受了多少委屈?她一趟趟地找你,可哪兒有你影兒啊?你喜新厭舊,你把艾小鳳害慘了,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還委屈了?”

林大錘瞧了瞧站在劉長河身後的艾小鳳,皺了皺眉頭:“小鳳,你--”

劉長河依然怒氣衝衝,說:“你裝什麼糊塗?”

劉美玉見此情景,喊道:“長河,你到底要幹什麼?”

劉長河一看是美玉在喊自己,就說:“姐,聽說你在這裏,還沒來得及去看你,就想先替小鳳教訓教訓這個喜新厭舊的東西……”

林大錘把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捋了一捋,弄清了個大概,劉長河應該就是艾小鳳的第二個男人,這是來替艾小鳳出氣的,看來這裏一定有誤會。現在見到劉美玉過來,就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美玉,他是你弟弟,要講動手,我恐怕不會比他差,可他一口一個喜新厭舊,一口一個沒良心的……我也不想和他計較,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來講講……”林大錘氣得胸脯上下起伏著,嘴裏喘著粗氣。

劉美玉轉身對著劉長河說:“弟弟,你錯怪林書記了。林書記一直在等著艾小鳳,派人去找,自己親自上門去找,可她不是哭就是不見……”

“姐,我沒錯怪他,人家為什麼不哭不跑呢?小鳳那麼愛他,他可倒好,這邊和小鳳結了婚,那邊又找了別的女人……”

“長河,你別胡說!瞎聽別人嚼舌頭,林書記的為人我知道!”

艾小鳳這時猛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坐在林大錘床上的女人就是眼前這個劉姐,她鼓足勇氣指著劉美玉說:“林大錘找的女人就是你!”

劉美玉問道:“你有證據嗎?”

“我親眼看見的,四年前的一個晚上,我來找大錘,見屋裏亮著燈,我就站在走廊上,從門縫裏看見你在他的床邊給他脫鞋,脫衣……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跑了……”

劉美玉想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你說得沒錯,那時林書記在打地塞時受了傷,他又成天忙於工作,沒時間清洗創口、換藥。武大隊長就讓我跟了他幾天,負責給他洗傷口換藥。那些天,他每晚都隻睡幾小時,我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就偷偷在給他吃的消炎片裏加了兩粒安眠藥,他就趴在桌上睡著了,我不把他抱到床上,不給他脫鞋脫衣,他怎麼睡啊?”

劉長河聽他姐這麼一說,如夢初醒,他羞愧交加地說:“原來是這麼回事呀!”他低下頭,使勁拽了拽頭發,走到林大錘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了:“林書記,我冤枉你了,你懲罰我吧!”

武大為等眾人一見這情景都笑了。

林大錘俯身拉起劉長河,開心地說:“劉團長,起來吧,不打不相識啊!”

劉美玉望著劉長河,也忍不住笑道:“哎,你呀!你,你太虎了,還英雄呢!你怎麼還像媽說的那樣,虎了吧唧的!”劉長河不好意思地笑笑,劉美玉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是一直在追林書記,可他一直在等艾小鳳,一直都不肯答應我呢,這都是真的,長河!”

聽了這一番話,艾小鳳臉羞得通紅,是她錯怪了林大錘,劉長河為她打抱不平才打出了全部實情。今天這一出全是由她引起的,她感到自己愧對兩個男人,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呢?艾小鳳陷入了兩難境地。

晚上,在建國農場的餐廳內,燈火輝煌,大圓桌前圍坐著林大錘,武大為、劉美玉、金曉燕、莊大客氣、張猛、劉長河、艾小鳳等人,林大錘首先舉杯站起來,說:“今天我這第一杯酒是接風酒,一是為劉長河同誌從朝鮮戰場載譽歸來接風;二是為劉美玉同誌從蘇聯學成歸來報效祖國接風,我先幹為敬。”說完一仰脖,杯裏滴酒不剩。

林大錘剛坐下,劉長河也舉杯站了起來,他望了望林書記,說道:“林書記,對不起的話我就不再說了,我先自罰一杯,這叫道歉酒。”說完一仰脖也幹了個淨,然後又斟滿了一杯,舉起酒杯說:“這第二杯酒叫敬師酒,我新到北大荒辦農場,什麼經驗也沒有,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老師,你們在這塊土地上畢竟已經生活戰鬥了幾年,到時候,可得幫幫我呀,我這兒也先幹為敬了。”說著也是一仰脖喝幹了。

林大錘見劉長河喝完酒卻並不坐下,就問:“劉團長,怎麼不坐啊?”

“你要答應了我的請求,我才坐下。”劉長河說。

“這你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毫無保留地支持你。我想了,你們辦榮軍農場,你,包括你的那些部下,多數是殘疾軍人,需要有經驗的好醫生,這裏的蚊子,小咬可不好對付,我派我們的衛生院院長金曉燕同誌到你那兒去指導一年,她可是你姐的大學同學,又有實際工作經驗的好同誌哦。我再讓莊大叔到你那兒去做個顧問,給你們指導生活生產的每一個環節,你看怎麼樣?”

劉長河興奮地鼓起了掌:“真是太好了,我再敬你們一杯感謝酒吧!”

這時,門口的汽車喇叭響了,劉長河剛放下酒杯,劉老婆領著淘兒,跟在劉老大後麵進了屋。長河一見爹媽進來,趕緊迎了上去:“娘--爹--”叫完爹娘,他竟然出人意料地嗚咽起來。劉老婆一摸劉長河那隻空蕩蕩的袖子,淚水一下子湧了上來,好半天才說:“你一走三年,媽想你都快想瘋了,你咋一點兒都不想家呢?”

劉長河擦著淚水說:“想,哪能不想呢?尤其是後來在醫院裏的那段日子,格外想。”

劉老大沒好聲氣地說:“想,你也不先回家看看,倒讓爹媽看你來了,你這個混賬東西!”

劉長河笑著攙扶著劉老大說:“爹,您先別生氣,組織上就是這麼安排的,這不還沒倒出空兒嗎?”

在三人說話當兒,方麗霞早把淘兒拉到身邊,不住地逗他,淘兒不識趣地躲閃著,打量著這個對自己過於親熱的陌生女人。林大錘早讓服務員搬來了三張凳子,招呼大家坐下嘮。

劉老婆剛一坐定就看見在自己對麵坐著的是艾小鳳,懷裏還抱著個女孩,不由一陣臉紅,艾小鳳也挺尷尬,稱呼什麼好呢?她得重新好好考慮,她望著這兩個正談得興致勃勃的男人,隻能苦笑。

這時從門外又走進兩個人來,一個是洪濤,另一個是閻永清,在他後麵還跟著左光輝,他耷拉著頭,提著個旅行袋亦步亦趨地跟著。洪濤見大家站起身來歡迎自己,就說:“大家快坐下,我和閻副縣長剛才已經吃過了,聽說我們英雄的父母親也來了,今天真是大團圓啊!所以,我得過來看看大家,路上正好碰上左光輝同誌,就順便帶他過來了。”見大家的目光有些不解,就說:“是這麼回事,左光輝在上報支援朝鮮的軍糧時,虛報數字,最後因為湊不夠數,於是指使馬奇山往炒麵理摻玉米麵、小米麵,馬奇山則利用了這一機會搞破壞,這才有陳玉興他們坑害誌願軍的事件發生。鑒於左光輝同誌在停職反省期間能深刻檢討和在本案中並無犯罪惡意,隻是好大喜功,才被敵人利用,經組織上研究決定,撤銷其龍脈縣縣長的職務,下放到建國農場勞動改造。”說完,他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對左光輝說:“左光輝同誌,我認為,你犯錯誤的根源,就在於嚴重的小農經濟意識,虛榮心太強,黨性太弱,才導致給黨的事業造成重大損失,希望你能在勞動中,深刻反省自己,努力改造自己。記住,要做官,就必須先做人,做人就要先從善待你的妻子做起吧!自從王豆豆犧牲後,她自願到烈士陵園來看守墓地。你這次下放到建國農場,希望你能好好向你妻子道歉,爭取得到她的諒解……”

一席話說得左光輝羞愧難當,他抹了抹眼淚,說:“洪專員,我會記住你的話,重新做人。”他微微抬了抬頭,目光卻碰上了正在躲閃著方麗霞的淘兒,心裏不由一震……

一個星期以後,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烈士陵園裏,大道兩旁鬆柏聳立,沿著蒼鬆翠柏護衛著的大道,走到盡頭,是個大草坪,草坪上鮮花盛開,一簇簇,一叢叢,姹紫嫣紅,鮮花叢中,彩蝶紛飛。

花叢中,林可可與莊本善在嬉戲著,草地上,林大錘、艾小鳳、武大為、莊青草、劉長河、金曉燕在親切地交談著,陣陣歡聲笑語打破了墓地的寧靜,與他們不同的是劉美玉,她倚在一棵大樹旁,靜靜地在翻看著書頁。林大錘對可可說:“可可,別光顧自己玩,你和本善一塊去把淘兒哥叫過來,大家一起玩,好嗎?”

“好啊,本善,咱倆去找淘兒哥一塊兒玩啊。”可可說完拉上本善的手,一蹦一跳地跑開了。

眼前展現的是一幅多麼幸福美好的生活圖景啊!

在草坪的那一端,矗立著那塊糧食紀念碑,碑的後麵就是烈士的墓塚了。

程桂榮靜靜地坐在王豆豆墓前。她的身後站立著左光輝,正在左一個不是右一個不是地向程桂榮道著歉,請求她原諒。程桂榮對這遲到的懺悔卻顯得心如止水,她不想聽,原本心裏有太多的委屈,有太多的苦水,可是自從跟著王豆豆來到墾荒大隊,她從林書記、武大隊長、劉美玉等許許多多人的身上明白了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做人要活得有尊嚴,做女人更要懂得尊嚴。見左光輝在邊上絮絮叨叨地認錯賠不是,又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從前,她厭惡這樣,就冷冷地對他說:“你走吧,我要靜一靜。”說完把頭扭了過去。

忽然她聽見淘兒在喊:“媽--媽--”她轉過臉,看見耀眼的陽光下,淘兒、可可、本善正向這邊跑來,淘兒的身後,林書記、艾小鳳、武大為、莊青草、劉長河、劉美玉、金曉燕也在向自己這邊走來,於是,她立起身和左光輝一起迎了上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