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3 / 3)

朱棣忙問主何吉凶?道衍諱莫如深地笑笑,說天機不可泄,讓朱棣靜觀其變。朱棣著急地說:“且說一二也好啊。”

道衍說這是不安之兆,七政皆亂,當有英明之主出來收拾局麵。一聽此言,朱棣心裏一動,喜不自勝地說:“但願先生所預見的都能實現。”道衍笑著說:“殿下忘了幾年前我在燕王封地前說過的話嗎?”

朱棣四下望望,見侍衛都木立在遠處,隻有小太監鄭和伏在一旁打盹,就放下心來,他說:“先生說的話很多,不知是哪一句。”其實他是故意裝傻。他知道,肯定是“白帽子”一說。

所謂“白帽子”,是道衍的一句隱語。初跟朱棣回北平的道衍,就向朱棣表白,他所以死心塌地跟著燕王,是上應天意,遲早要送他一頂白帽子戴。

朱棣是何等聰明之人,他早明白了這話鋒裏的玄機,但時候不到,不可張揚,內心深處的東西不願過早泄漏於人,所以他當時裝傻,不接這個話茬。道衍也猜到他故意裝傻,事隔多年,當朱棣白盔白甲回京宣示武力之時,道衍早已洞穿了燕王的內心,所以舊事重提:“我幫殿下,不過是幫你賺一頂白帽子罷了,這白帽子快要戴到殿下頭上了。”

朱棣想證實一下,就問是一頂什麼帽子。為什麼是白的。

道衍從火堆裏抽出一根帶火的木棒,在沙灘上先寫了大大的一個“王”字,又在王字上加了一個“白”字,他解釋說,殿下是王,王字上加白,豈不是皇帝的皇了嗎?這白帽子豈不是一頂好帽子?道衍說畢,得意地哈哈大笑。

看得出朱棣臉色變了,他動心了,他的心怦怦地跳得發慌,多少年來,這不正是藏在他內心、時刻誘惑著他的隱秘嗎?但此事非同小可,他急忙用腳把沙灘上的字塗掉,口是心非地說:“先生切不可胡言亂語,這是我為人臣子所不敢想的。”

道衍冷笑一聲,不滿他的矯情和過度謹慎。他犀利地說,不敢想,不等於不想。殿下既然這等仁義、怯懦,貧僧跟著你豈不是虛擲光陰?到了今天的地步,你朱棣仍藏一半露一半,是不信任他,令人心寒,道衍覺得自己還不如回到方外去修身養性。說罷真的站了起來,抖抖袈裟上的灰,拂袖欲走。

朱棣急忙站起身攔住他,對道衍深深一揖,說:“知我心者,道衍法師也。何必一定要說得一覽無餘呢?”

總算等於認賬了,道衍心裏豁亮了,這才回嗔作喜,他鄭重地向朱棣表白心跡,良禽擇木而棲,更何況人呢?他在方外這麼多年,本已淡漠了人世間一切,所以應殿下之召隨侍左右,並不是為了替殿下超度馬皇後。他一直在檻外靜待仁者出世,雖隱匿方外,卻願效力知我者。他說自己初見殿下,談吐之間,即窺見了燕王治理天下的王者風範。燕王如不自重,道衍豈不白費一番心思了嗎?

朱棣由衷地說了一些感謝先生的話。道衍複又坐下,撥弄著篝火,使之升騰,他隨口念了兩句詩:我本浮屠自有師,疇肯崆峒莫奈我,欲將雄心托明主,跨過塵凡兩界河。

朱棣咀嚼著,點頭道:“好一個‘跨過塵凡兩界河’!”

再無能的皇帝也會咬人

剛剛登基的新皇帝朱允炆麵色蒼白,文質彬彬,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他此時坐在從前祖父朱元璋坐過的寬大的龍椅上,覺得椅子太寬、太大,坐上去空著很大一塊地方,有點無倚無靠的感覺。他心神不定,心裏總不那麼踏實、不那麼自信。丹墀下站著太祖皇帝托孤的幾位股肱重臣,兵部尚書齊泰、太常寺卿黃子澄,還有魏國公徐輝祖和駙馬都尉梅殷等。

朱允炆最關心的,仍是從四麵八方趕往南京吊唁的各藩王是否都堵回去了。齊泰奏道:“齊王、寧王、代王、岷王雖然都不痛快,接到諭旨後,還是原路回藩地了。”

顯然朱允炆最擔心的並不是他們,便問起“別人”。

黃子澄知道“別人”是誰,他奏道:“皇上聖明。恰恰是燕王自恃鎮北有功,擅自做大,居然抗命,不理會朝廷旨意,依然帶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