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瘋人院裏,一場被圍觀的流產(1 / 3)

我半生過得潦草,故事也記得潦草。

你翻開的這床被子上,寫著我的名字,年齡,和我的半生生平。

每一天睜開眼,還躺在被子裏。

我就會抱著被子,努力地看著被頭上麵的一行行小字,努力記住我的前半生。

上麵寫著:我叫沈容,二十六歲。曾有一個孩子,也曾有一個男人,一個家。後來,孩子沒了,我便到了這裏。這裏的房間裏隻有床和馬桶,門是一道鐵欄杆。

我還會用指甲在牆壁上劃上一道道劃痕,記錄我在這裏的時長。

我呆了快兩年了。

我的對麵住著一個漂亮的女人。

那個女人會隔著鐵欄杆叫罵,嘴裏不停地叫著一個像男人樣的名字,窮盡世間最惡毒的詞,去詛咒這個人。

鬧得厲害時,會有白衣服的護士過來。

打開門,按住她,打上一針。

這些護士都是男護士,力氣大得很,那個女人再怎麼嚎叫,也沒落下過一針。

那針很厲害。

打完,這個女人就會安靜地睡去。

漸漸地,那針打成了習慣,那女人開始不再嚎叫,變得溫順呆滯。

一日,我輕輕搖著鐵欄杆,希望引起她注意。

她慢慢抬頭,看我。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她。

她搖頭。

以前她是記得自己名字的。她一定是被針打壞了腦子。

我嚇住了,也學乖了。從不胡鬧。

叫我吃藥,我會乖乖的把藥放進嘴巴,接過水杯,喝下,仰頭,吞下。

等人走遠,我會把藏在舌下的藥丸吐出來,撚成粉,扔進馬桶。

我是不會吃藥的。沒病,吃什麼藥?

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離開,不知道這含在舌下的藥丸被我吸收了多少?

會不會過了很久之後,我也會忘了所有。

我害怕,才在被頭上寫下我的半生故事,每天去描一遍。

這裏遠在郊區,紅牆高築。牆外便是荒野,進來容易出去難啊。

那天,我被趙東送過來時,我以為孩子沒了,我頹廢了半年。他心疼我,帶我散心來了。

一道大鐵門,打開,眼前是一個闊大的公園,有白衣服的人走過。

“醫院?”我問道。

“是療養院。”他回答。

我疑惑,卻沒多問。

失去孩子的悲痛早讓我蛻了層皮,趙東也許想送我來療養吧。

有醫生過來,很溫和地跟我說話。

是個麵善的年輕醫生。

我坐在椅子上,他俯身問我年齡性別,現在是白天黑夜,三加二等於幾。

我都一一作答,一臉驚詫。這些問題實在幼稚。

那醫生還要繼續問時,被辦完事回來的趙東推開。

趙東端了一杯水給我。

顛簸半天,我確實口渴了,趙東向來疼我。

喝下後,眼前開始模糊,腦袋開始昏沉,我感覺有人橫著抱起我。

是趙東的懷抱。

我橫在他的臂彎裏,仰著腦袋,微閉的眼睛恰好看到那個年輕醫生的臉。

他一臉震驚,嘴巴一張一合,似在說話,但我聽不清。

後來,我努力回憶他張合的唇型。

讀出來,他說的是:“這個女人不像有病的樣子,為什麼送來瘋人院?”

這裏是瘋人院!我被趙東送進了瘋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