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玠在驛站醒來的時候,頭昏昏沉沉,如墜雲霧。
他的眼前浮現蘇姝驚慌失措的臉,猛地坐起身來。
隻是剛一動,便牽扯到了傷處。
裴玠捂著心口,從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在一旁守著假寐的阿恒登時睜開雙眸,一個滑跪撲到裴玠腳下,聲嘶力竭地喊道,“主子!”
裴玠被阿恒的大嗓門吵的頭疼,伸指按了按眉心。
他剛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頭幹澀發苦,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來。
裴玠清了清嗓子,示意阿恒去倒杯水。
待溫熱的蜜水滋潤過喉頭,裴玠終是發出聲音來,隻是暗啞的聲音似是被粗糲的砂石磨過。
“可去追蹤長公主?把最新消息報給我。”
阿恒低垂眼眸,“陸大人那邊的人去追了。當時主子您生死未卜,屬下著急送您回來醫治,還未騰出手去問那邊的消息。”
裴玠斜睨了一眼阿恒,但這事他不能怪阿恒。
阿恒以為長公主仍是那個對他下藥的惡毒女人,他沒趁機落井下石已然是動了腦子。
裴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恍惚間產生了錯覺,他那樣的貫胸傷,如何感覺還沒有上回手臂受傷嚴重?
臥房門被推開,老於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來。
見裴玠清醒,老於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臉上笑開了褶子。
“主子,醒了就好,趕緊把這藥喝了。”
裴玠接過老於遞來的藥,就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幸虧有靈藥吊住了他的命,又有金瘡藥止血。老於說這個醫者必是個高人。
裴玠慢悠悠把苦澀的湯藥喝完,指尖把玩著碗沿,漫不經心地勾起一抹淺笑。
確實是個高人,能把宋宜寧那雙斷腿治好,可不就是一雙神仙手。
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雖然篤定地知道以她的本事斷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可心裏還是抓心撓肝地臆想出很多畫麵,有她受傷的,也有她哭的。
正胡思亂想之際,門外的護衛來報,說是長公主一行人到驛站下榻。
護衛詢問裴玠,裴府是否要派人出去麵見。
裴玠手下動作一頓,手臂像是倏然失去了氣力,軟綿綿地垂下。
與此同時,他撫著額頭,一秒變為病西施。
阿恒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主子哼哼唧唧地呻吟起來。
裴玠:“老於,我的傷口疼的厲害,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恒:……不是,主子,方才老於給您拔箭的時候,您痛到昏過去也沒叫一聲,這會又是整哪出?
老於上前把住裴玠的脈,一臉狐疑。
“主子,您脈象平穩……”
話還沒說完,裴玠已然打斷了他。
“老於,雖有靈藥救命,但傷筋動骨一百天。況且我疫病初愈,身體還虛著,經此一遭,恐會留下後遺症,比如心絞痛,你說對吧?若是長公主問起來,你知道該如何回話了?”
老於和阿恒麵麵相覷,陡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他們主子,果然是高!
這是想借重傷再次拒絕長公主招募麵首一事?順便借機要個封賞?
如此,可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在下屬麵前刷了一波存在感的裴玠,已經擺好了姿勢,病殃殃地靠在床頭,墨發披垂,衣襟大敞,露出心口處層層包裹的麻布。
阿恒莫名覺得這個畫麵有些不對勁,試探地問道,“主子,仔細吹了風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