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桅子花開六瓣頭四(3 / 3)

金誌豪不好回答老先生的問題,舞蹈本來就是一種難以言傳的藝術。

文寶娘娘卻在一邊拍手笑起來啊哈哈,這個小娘,聰明得極,啊哈哈,這個小娘,是個人精。

金誌豪沒有聽清,問她你說什麼?

文寶娘娘說這個跳的什麼舞呀,就是我上次唱給伊聽的山歌呀,湖州地上白浪浪,姐姐妹妹去采桑,桑籃掛勒桑樹上,一把眼淚一把桑,小麥青青大麥黃,姐姐妹妹去采桑……

老先生在一邊“呸”了一聲,說老妖怪。

文寶娘娘不理睬他,自顧自地對金誌豪說她倒好,拿我的山歌去賺票子,又撈一把票子,哎,得的什麼獎,是不是一等獎?哎,金同誌,她拿多少獎金?

金誌豪說我不曉得。

文寶娘娘說還是我們唱山歌的頂吃虧,歌是我們唱出來的,好處給你們城裏人撈得去,城裏人真是精刮。

金誌豪看了文寶娘娘一眼,說你唱來唱去這幾首歌,不稀奇了,你有沒有其它的,別人沒有聽過的?

文寶娘娘笑起來,說哎呀,僚這個人,還不曉得我的臭脾氣呀,我這個人,吃虧就吃虧在肚皮裏藏不牢貨色,活猻不賅寶,老早給你們挖光了。

金誌豪說就是呀。

文寶娘娘不響了,好像有點傷心,過了一歇,她突然神秘地一笑,對金誌豪說哎,我告訴僚一樁事體,傺不要告訴別人啊,僚勿曉得,倷尋我,尋錯人了,我們那裏有兩個文寶娘娘,其實東橫頭的文寶娘娘,才真是會唱山歌的。

金誌豪笑笑,不相信。

文寶娘娘說我勿騙倷的,這樁事體別人全不曉得的,隻有我曉得,我是看傺人老實,才告訴倷的,我看傺,還弄不過家主婆呢,嘿嘿嘿嘿。

金誌豪又朝文寶娘娘看看,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問:“真的?”

文寶娘娘說伊這個人,古怪煞的,山歌一肚皮,從來不肯開口的,倷去尋伊,也沒有用場,伊不肯唱的。

金誌豪問:“為啥?”

文寶娘娘說不為啥,伊就是這種腔調,就是古怪的,不肯開口的,我同伊的脾氣,扯扯勻就好了,我也不會這樣吃虧了。不過,倷假使去尋伊,傺就對伊說,是我叫僚去的,是我叫伊唱的,伊就肯唱了。我同伊,從前是有交情的,別人不曉得的,我們的交情,勿一般的。

文寶娘娘又神秘地笑笑,弄得金誌豪半信半疑。

第二日上班,他去看小丁,想同她說說這個東橫頭文寶娘娘的事,到那邊辦公室,一看,說是小丁病假。金誌豪有點泄氣,回過來,館長看他不忙,就叫他到小丁屋裏去望望她,一方麵是看看她的病,一方麵也要做點工作。這一腔,小丁的工作精神不大好,要了解了解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做領導的,要關心人。

金誌豪就到小丁屋裏去,敲門的時候,聽見裏麵有唏哩嘩啦的洗牌聲音,門開了,金誌豪看見小丁也坐在麻將桌上,見了他,小丁也不驚慌,也不意外,朝他笑笑,回頭對幾個牌友說:“你們等一等,我馬上來。”一邊說,一邊讓金誌豪進裏屋。

金誌豪說你怎麼?

小丁笑笑,說心裏悶,開了病假,不白相白相,做啥呢?口氣裏一點也沒有檢討的意思。

金誌豪就皺了皺眉頭。

小丁問他有什麼事,金誌豪看她這樣子,本來不想講文寶娘娘的事了,但他想也許提一提吳歌的事,還能引起小丁一點興趣,他就說了。

小丁聽了,笑一笑,說:“你已經晚了,那次我到縣裏去,他們在東渡頭找到一個老太太也叫文寶娘娘,也會唱吳歌的。是縣文化館的老李,開始那老太太不肯唱,老李就把文寶娘娘請到自己屋裏,天天魚肉招待,待老祖宗一樣呢。嘖嘖,人家這種工作精神,現在是少見。”

外麵的牌友性急了,催小丁,小丁隻是朝金誌豪看,金誌豪說我走了。

小丁自終不留,就把他送出來。

金誌豪走出小丁家門,一時不知朝哪裏走,他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他就沒有再回館裏,直接回家去了。

年底時候,市裏宣傳文化係統開大會,總結工作。在總結報告裏,有很長的一段提到了吳歌,說是某縣文化館的某同誌,經過多年的艱苦工作,終於在三山島挖掘搜集出長達三千多行的民歌《九姑娘》,打破了吳歌曆史上沒有長篇敘事民歌的看法。報告裏表揚了這位同誌,說他做了多少工作也就可想而知,最後是說給著位同誌發獎金加工資的事。

金誌豪聽了,一時說不出什麼感覺,好像有點懊悔,不過他的後悔也不深,因為他對吳歌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的興趣,他也不曉得梔子花開是不是六瓣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