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一直到很晚才回來吃晚飯,梅汝雨始終守在客廳裏等她。文燕一進門,梅汝雨就不客氣地說:“你還知道有個家,有飯吃的。”
文燕吐一吐舌頭,說:“噢,對不起,以後改正,早一點回來。”
梅汝雨很生氣,說:“女兒都這麼大了,也不知道做個好樣子。”
文燕仍是笑嘻嘻的,不回嘴,自己盛了飯來吃。
梅汝雨坐在她對麵,看她吃得噴香,心裏生悶氣。肖文燕是她教過的學生,梅汝雨很喜歡這個學生,後來就介紹給阿平,再後來終於如願以償,讓她成為自己的兒媳。
文燕的性格柔得像一團麵,揉她長就長,揉她圓就圓,怎麼揉她也不生氣,當初梅汝雨也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因為梅汝雨知道阿平的性子弱,如果娶了太強的女人,阿平一輩子吃虧,文燕是再合適不過了。
開始文燕和阿平做人家,做成很好的一家人,自從女兒上了小學,雖然調皮,但很聰明,功課從來不要大人煩心,文燕閑得沒事,慢慢地迷上了麻將,一頭鑽了進去。
文燕的性格在麻將桌上也體現出來,別的人來輸贏,贏了必大樂,輸了必眼紅,可是文燕不這樣,贏了她覺得有點內疚,輸了她不著急,總是溫溫地笑,這對那些易動肝火的麻將迷恰是一服清涼劑,所以大家喜歡拉文燕入夥,文燕成了一個很紅的人。
梅汝雨開始還能保持沉默,隻是叫阿平跟文燕說,後來終於撕下臉來。
但是不管梅汝雨怎樣批評指責,文燕總不生氣,總是承認自己不對,一轉身又去了。梅汝雨沒有辦法。
梅汝雨看文燕又去盛了一大碗,問:“她你今天上班了嗎?”
文燕說:“上啦。”
梅汝雨臉一沉說:“謊,你們組長今天上門來了,你又請了兩天事假。”
文燕說:“我請的是病假。”
梅汝雨說:“你有什麼病?”
文燕說:“我是思想病,我這個人,就是思想不好,媽,對不對?”
梅汝雨說:“我看你是麵皮有毛病,麵皮增厚症。”
文燕隻是笑,一邊吃飯,一邊朝丁阿平做鬼臉。
梅汝雨和文燕說話的時候,丁阿平一直沒有插嘴。梅汝雨走開以後,丁阿平說:“媽媽最不喜歡油腔滑調,你總是要跟她油腔滑調,你是不是存心的?”
文燕說:“你媽媽教訓我,你也不來幫幫我。”
丁阿平說:“還幫你呢,你好意思說,天天出去賭。”
文燕嘻嘻一笑,朝阿平伸出手。
丁阿平說:“什麼?”
文燕說:“借點錢。”
丁阿平說:“又輸了?”
文燕“嘿嘿”笑。
丁阿平說:“輸了,你還笑!”
文燕說你舅舅說:“笑一笑,十年少。”
丁阿平歎著氣,掏出錢來給文燕,文燕在他臉上吻了一下,轉身要走,阿平喊住她,說:“哎,你等一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文燕停下來問什麼事。
丁阿平猶豫了一會,說:“如果可以調個工作,你說怎麼樣?”文燕眼睛一閃:“調工作,好啊,我現在做事也做厭了,你幫我調呀。”
丁阿平說:“不是你,是我。”
文燕“噢”了一聲。
丁阿平又停了一會,才把昆曲藝術振興委員會的事跟文燕說了。文燕並沒有耐心聽完,她嘻嘻笑著打斷阿平的話,說:“笑死人了,昆曲藝術還有什麼委員會,那裏邊是做什麼的?”
丁阿平知道跟文燕三句兩句也講不清,又說:“反正是正事。”
文燕咬文嚼字地說:“昆曲、藝術、振、興、委、員、會,哈哈……”
丁阿平說:“想聽聽你的意思。”
文燕看了阿平一眼,搖頭說:“我沒有意見。我不曉得的,你去問你媽吧。”
說著就往外走,丁阿平失望地說:“唉,連個商量也沒有。”文燕回頭一笑喲,你認真啊,我這個人本來就是沒有商量的呀,又不是一年兩年夫妻下來,“你還不曉得我呀。”
文燕走後,丁阿平悶坐了一會,打開電視機,隨便選了一個頻道看。梅汝雨這時走進來,沉著臉不說話。
丁阿平看看母親的臉,過一會他說我:“攔不住她。”
梅汝雨說:“誰也攔不住她。”她把一疊報紙交給阿平,說:“這是我專門給她找的,上麵有關於賭博的報道,你叫她看看。”丁阿平接過來,一眼看到第一張報紙上的大標題:《父母迷麻將,兒女喝農藥----慘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