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火煨肥羊六(2 / 3)

丁阿平朝母親看看,說:“是的。”

梅汝雨說:“我認為可以試一試。”

丁阿平點點頭。

過些時丁阿平到“昆曲藝術振興委員會”去,接連去了幾次,都沒有人在。丁阿平有些奇怪,向巷子裏的人打聽,他們說,這裏本來就很少有人來。丁阿平說,上次碰見一位老人,說他是常年值班的,人家看看丁阿平,不相信地搖搖頭。

再過幾天,丁阿平再去,仍然沒有人,丁阿平就到居委會去。居委會的人告訴丁阿平,常年值班的事是沒有的,倒是知道有一班老頭老太,逢陰曆雙月半的下午在鶴園聚會唱戲,說的就是振興昆曲。

丁阿平算了一下時間,陰曆八月半已過,下一回是十月半,還有十來天時間,他還可以作一些準備。

到陰曆十月半前一天,丁阿平見老太太精神不錯,想動員她一起去。他跟老太太說了半天,老太太不明白,隻是反複地說:“燒香碰到佛,燒香碰到佛。”

丁阿平無奈。

到了第二天中午,丁阿平洗刷了一下,換了衣服,正要出門,老太太突然說:“我也去。”

丁阿平說:“你要到哪裏去?”

老太太說:“蓮花巷。”

丁阿平說:“你不要攪,你不就住在蓮花巷?”

老太太堅持說:“我要去。”

丁阿平看看老太太長出的新牙和渾濁的眼珠,他想了一想,說:“你是不是裝糊塗?你知道今天鶴園度曲。”

老太太笑起來,說:“蓮花即是佛。”

丁阿平不再理踩她,自己去了。

進了鶴園,就聽見一派咿咿呀呀的聲音,丁阿平循聲而去,發現那一班穿紅著鸀的老人聚在枕波軒,惹了一大批的遊人,圍觀者甚眾,有人哈哈大樂,有人嗤嗤竊笑。丁阿平連忙站定,四處尋找那位姓何的老人,可是怎麼也找不見。他有點著急,這時就聽見咿咿呀呀的亂嚷聲忽然靜了下來,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站在枕波軒中央,聲如洪鍾:“……群賢畢至,曲友鹹集……先請昆曲藝術大師周小飛唱一曲《荊釵記·見娘》,笛奏由徐伯仁擔任。”

周小飛就站出來唱《見娘》。丁阿平隻覺得那曲調柔和聲調卻怪裏怪氣的,他耐心地聽他唱完。

周小飛唱罷,曲友們報以熱烈的掌聲。那位主持的老人又說周先生真不愧為大師,家學淵源,令我等大飽耳福。下麵由江小弗先生唱《西樓記·玩箋》,笛奏薛誌民。

丁阿平又四處尋找何姓老人,仍是不見,他向就近的一位老太太請問。

老太太“噓”了他一聲,示意他不要講話,聽曲。

丁阿平走開幾步,又問一位老人,老人倒是沒有噓他,卻反問他:“哪位姓何?”

丁阿平說:“是我向您打聽有沒有一位姓何的曲友。”

老人想了一想,隨後表示出一種猛然清醒的樣子,說:“你看我,這記性,何,他……”他指指主持人:“他就姓何,何振良。”

丁阿平說:“不是他。”

p;老人說:“怎麼不是他,是他,姓何,何振良。”

丁阿平歎了口氣。

老人又說:“不會錯的,我跟他幾十年的曲友了,怎麼會搞錯?他姓何。”

丁阿平說:“我找的不是他。”

老人說噢,那我就不知道了。他看看丁阿平沮喪的樣子,又說:要不,叫何振良來問一問,他認識的人多。

丁阿平說:“不大好吧,他在主持。”

老人說:“稍等一下……”他突然用力招呼,叫好,又是一曲終了。老人笑著對丁阿平說難得你這個人年紀輕輕,也喜歡聽曲。

丁阿平笑笑。

等下一曲開始,老人把何振良叫過來。何振良問丁阿平什麼事,丁阿平見何振良盯著他,就有點猶豫,覺得很尷尬,既不好太冒昧,又不應該錯過機會。他支吾了一會,說找一位姓何的老人,那一天在振興昆曲藝術委員會值班。

何振良聽了,愣了半天。

丁阿平說:“怎麼?”

何振良說:“沒有呀,沒有人值班的。”

丁阿平說:“怎麼會,他親口對我說的。”

何振良又想了一會,問道:“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丁阿平又支吾了一會,說:“他還談了許多話,很健談的。”

何振良的臉看上去有點奇怪,他問丁阿平:“你找他有什麼事?”

丁阿平覺得不能再支吾,就把事情經過說了,說出了他現在的心願。

何振良先是驚訝,繼而臉上發紅,好像很窘。丁阿平不明白。

何振良紅著臉悶了一會,終於說:“唉,你這個小青年,上當了,那個人,是個精神病人。”

丁阿平聽了嚇了一大跳,他呆了一會,說:“怎麼可能?他很正常的,你也許弄錯了一個人,那個人很正常的。”

何振良歎息著說真是對不起,他是我的弟弟,他大概舀了我的鑰匙進去的。

丁阿平張著嘴,過半天,喃喃地說:“他說,六個編製……”

何振良說:“哪裏有六個編製呀,有一個編製就不錯了,就可以有個值班的人,也不至於鬧出這種事情來。”

丁阿平呆呆地看著何振良。

何振良說過“對不起”,又回過去主持唱曲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