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太陽光終於劈開重重霧靄,照射到登州城頭時,這座城市已經換了主人。
也不知道是誰湊趣,居然已在城頭旗杆上高高升起了一麵“明”字大旗,迫不及待宣告大明王朝重新奪回了這座山東重鎮的控製權——盡管這時候城裏根本就是空空蕩蕩,連一個朝廷官軍也看不見。
水城那邊,雖說解席他們不想表現的過於熱切,但也沒故意拖延,在天亮之後就全體出動開門納降了。因為登州叛軍反複無常的名聲太壞,北緯首先調集了三個連隊出城布置好應對措施,然後才讓這邊幾位頭目過去與叛軍接洽。
當解席等人走到那些叛軍麵前時,在夜風中坐了半宿的叛軍忽然齊齊起身,“刷”的一下同時跪倒,以頭碰地,又是一個極其標準的投降姿勢——他們果然是練過的。
眼見有成千上萬人同時朝著自己下跪,領略過這種感覺的人恐怕不多,身為現代人更是難以接受。於是龐雨敖薩揚等人都情不自禁後退幾步避到一邊,而當解席也想後退的時候,卻被周晟等人一起在後麵擋住:
“解軍門不可過謙!將軍身為貴軍之首,自是當得起如此大功。”
老解隻好站在原地受了這一拜,之後才見馬驄等數人迎上前來,遠遠就抱拳彎下腰去:
“罪將等幸不辱命,昨晚共說得一萬一千餘人反正,其餘不肯降者,皆奔往黃縣去了。”
在他們身後還站了好幾十個生麵孔,都作軍官打扮。馬驄介紹說這些都是登州城裏自願棄暗投明的將領,其中為首一個正是先前被敖薩揚問起過的龔正祥,此時趕緊湊上來跪倒在地,接口連聲說咱們這班人都是心懷忠義,隻奈何找不到機會。朝廷官軍先前幾次進剿都還沒靠到登州左近便被打退,他們想要臨陣脫逃都沒機會,隻能在這城中苦熬。
在這位龔副將帶頭之下,後麵一幹降將全都鏗鏘跪倒,紛紛為自己分辨。說得一個賽一個無辜,給人感覺這裏的大明忠臣恐怕比紫禁城裏還要多些。
後來解席等人也懶得聽他們羅嗦了,反正人跪在這裏本身就表明了態度,隻要他們肯服從瓊海軍的調度就好。事實上,昨晚在歡慶過後,再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坐到城外投降的叛軍,這邊一幫人心裏都有點打鼓的——足足一萬多人啊!比瓊海鎮和鄭家軍全部兵力加起來還要多一倍,萬一壓製不住被對方來個反客為主,那樂子可就大了。
可是大菜已經端上了桌,吃不下也要吃。於是一幫子人在天亮之間緊急又開個小會,粗略商量了一個管理方式,其中最主要的策略就是以控製將領為主,將那幾十個投降軍官都利用起來——揮了揮手,老解將這幫人帶至大隊人馬旁邊,開始對降軍進行重新編製。
編製的方式很簡單:每一百個人編為一隊,找一名降將作為隊長,分一麵軍旗給他,就算一個基本單位。至於這個百人隊內部如何管理,則由隊長自行決定——其中大部分仍是按明軍慣例,五十人設一總旗,十人設一小旗。
隻是這些百人隊的組成人員卻並非按照原來百戶所人員編製,而是從整個一萬多人中隨機抽取,不管原來是什麼親朋好友關係,這時候全部打散重編,從而在最大限度上避免串連的可能性,這樣作為一個整體的隊伍,其行動就隻會服從上麵的命令。
其次就是對這一百多名百人隊長實施平行管理——這些百人隊長相互之間地位都是平等的,哪怕昨天出麵勸降的馬驄等人也是一樣,不存在誰命令誰的問題。如果有任務需要兩支以上的百人隊去執行,則由瓊海軍派出的軍官臨時指定一位首領,但任務結束後其權力便自動喪失。這樣安排的缺點是損失了效率,不過反正他們現在也並不要求效率,隻要安穩就好。
這些人員在被重新整編之後立即就投入到繁重工作中去——按照北緯他們的治軍經驗,要防止士兵搗蛋鬧事,最好辦法便是讓他們精疲力竭。眼下登州府剛剛收複,城裏猶自混亂不堪,城外則還有昨天戰場沒有收拾,到處都是一片狼藉,這現成的一萬多勞動力正好被利用起來。
在岸上局勢穩定下來之後,石亦生林峰等“文職人員”都先後登陸上來,鄭芝虎也興衝衝帶著一千步軍過來湊熱鬧——他們昨晚雖然被允許進入水城。但當時天色已晚,他們鄭家軍執行的明軍製度,天黑以後就不允許離營亂闖了,除非是衝到城裏去放火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