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六 納降(2 / 2)

由北緯所控製的水城當然不會允許他們放肆,於是鄭家人隻好胡亂在小海岸邊窩了一夜,天亮以後便趕緊出來尋找立功機會。可是跑出來一看……什麼?登州已下,叛軍全部投降了?鄭芝虎的臉色當時就有點發青——他還想著進城去撈一把呢。

好在這邊很快調撥給他一個滿意差事——讓他率部監督三千降軍打掃城外戰場。這活兒在旁人看來既肮髒又辛苦,但鄭家人幹起來卻是興高采烈,因為瓊海軍這邊答應把所有敵軍的首級統統送給他們。

大明朝曆來以首級記軍功,一顆敵人的腦袋就意味著若幹白銀。曾經是北邊敵人的腦袋最貴,一顆腦袋就能換二十兩紋銀,東北次之,西蕃蠻夷再次,內地叛軍墊底——叛軍首級原先是不怎麼值錢的,但隨著孔有德幾次三番擊潰朝廷軍隊,又把萊州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到如今這價目總算也漲上去了。加上他們福建軍隊是遠道而來,客軍在記功時要翻倍,這裏的幾千顆腦袋若都能報上去,倒也抵得上十數萬兩銀子。

唯一讓鄭芝虎感覺不太爽的是這裏麵還有不少能喘氣的——按照和瓊海軍的約定,隻要發現傷員就必須交給短毛的那位石大夫處理。而且他們還要負責幫助石大夫他們搭建醫療護理大棚。

對於以石大夫為首的醫療人員,軍隊裏一向是非常尊敬的,包括鄭家軍裏也是一樣,鄭芝虎絕對不敢主動欺瞞他們。可一想到那些死掉叛賊的腦袋能換來白花花銀子,而這些僅僅是因為僥幸才留了一口氣的就居然要被抬到大棚裏好吃好喝伺候著,還要浪費自家的藥材儲備去治療他們,這位蟒二爺心裏麵就不太平衡了。於是他私下裏找到石大夫,和他商議說您老人家手下能不能鬆一鬆,把那些半死不活的就一並按死人對待算了,你們也好輕鬆點,回頭獎賞銀子咱再分你一份——反正這又不是殺良冒功,那些人也屬於叛賊麼。

聽到如此建議,在短毛中素來也以腹黑出名的石大夫抱著雙臂看了鄭芝虎半響,忽然問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

“聽說鄭二爺你還沒子嗣吧?”

“呃?……是沒有呢,幾個婆娘都不中用。”

鄭芝虎愕然回應道,然後石大夫又一句話便讓他傻眼了:

“那麼難道你不想積點陰德嗎?”

“呃……俺懂了。”

於是鄭芝虎掉頭就走,非但不再參與手下割腦袋的事情,他甚至還抽空去蓬萊閣轉了一圈,給見到的每一尊神像都燒了好幾柱高香,外加豐厚布施……後來有人幫他算了一筆帳,發現這次出兵他非但沒撈到銀子,好像還虧了一點,不過鄭芝虎自己卻一點不在乎。

除了昨日戰場上的傷員,醫療大棚還收治了許多降軍中的舊傷員和重病號,包括登州城裏的老百姓也可以把人抬來醫治。石醫生這次原本是帶了十多名學徒隨軍出征,麵對這種情況肯定是不夠用了。解席臨時把部隊裏配屬的衛生員都調撥給他,但依然遠不能滿足需求。於是又從降軍中調撥了十個百人隊,一千名士兵去協助他們,在實踐中接受基本護理方麵的培訓。

和以往幾次的經曆類似,對於叛軍傷員的救護工作在所有降軍中很快便顯露出極好的安撫效果——那些投降部隊在看到己方傷者都能得到良好照顧以後,他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全都放鬆下來。不但承擔救助工作的降軍表現踴躍,負責幹其它活兒的也積極了不少。

收拾城外戰場用掉了約三分之一的人手,另外三分之一則被用於城內。由龐雨和敖薩揚兩人各自率領兩千人手分別從東西兩門進入登州府,然後便以裏坊為單位,分別安排各個百人隊打掃街道,包幹清理,確保城市衛生——這一點非常重要。說來作孽,最後他們在登州城裏清理出的屍體竟然一點不比外麵戰場上少,而且很多都是從河塘,水井中掏出來,大都為女性……如果不及時清理掉,城裏多半會發生大疫。

最後剩下的幾千人都被派去搭建營地,這一萬多降軍肯定不會再放到城裏駐紮了,全在城外待著。營地就安排在水城附近,靠近海邊,有什麼問題可以從水城與海上兩路同時鎮壓,也不怕那幫人再作怪。

——如果有人力資源專家阿德在這裏,想必會有更好的組織策略。不過眼下,也隻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