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流年:向手工藝人致敬(2)(1 / 1)

由於銀的可塑性強、品質珍貴且性能優良,給匠人們留下了極佳的表現空間。中國銀器在曆史上出現的品類之繁、數量之多、規模之大、涉及麵之廣,是其他任何國家無法比擬的。但中國銀飾的最大藏家居然是瑞典皇帝,歐洲對老銀飾物收藏的重視程度,不得不令國內同行汗顏。

關於“老銀”的年代界定,古玩行裏一直有兩種分法:一種是以1949年解放為界;一種則以文革為界。目前老銀存世量較少,原因是多方麵的。因為以前原材料少,曆代利用前代銀器熔鑄加工成新品,損毀不少舊物。清末民國的革新,女子剪短頭發,改變了妝容與服飾,一些頭飾、配飾漸漸失去用武之地,相應的工藝隨之失傳。解放以後,散布在民間的金銀飾品被收歸國有,大量手工藝人改行。加之上世紀五十年代,工藝精巧的金銀飾品由外貿部門收購,組織出口換取外彙,使得大量精美的老銀器流失海外。

文革的破壞力更是空前。老鳳祥銀樓的師傅對我說,當時文革抄家所得的老銀器,用白皮鉛桶一桶桶運來,集中熔煉製成銀磚。因為銀器有邊邊角角,戴著手套都會刺手,師傅們便先用火槍噴燒使邊角熔縮,再統一熔煉。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一度風行將銀飾拿到金店換取黃金首飾的潮流,也將不少老銀器送進了熔爐。八十年代末以來中國的城市化進程,鄉村傳統習俗被改變,機械化代替了手工業,更將銀器進一步推上絕路。所以現在對老銀的收藏,不啻為一種傳統文化與手工藝的搶救,老銀器的價值應該重新被發現和肯定。

三、我所遇見的老銀器

因為喜歡,陸續遇見了一些心儀的藏品。現舉幾例日常實用的老銀器物,從工藝、品種、題材、紋飾等角度說說自己的感覺與心得。

(一)、

素銀與燒藍

《李師師外傳》中有一段令人印象頗深:“帝(宋徽宗)嚐於宮中集宮眷等宴坐,韋妃私問曰:‘何物李家兒,陛下悅之如此?’宋徽宗道:‘無他,但令爾等百人,改豔裝,服玄素,令此娃雜處其間,迥然自別。其一種幽姿逸韻,要在色容之外耳。’”李師師一身素裝,而特出於三千粉黛之中,正因為那種由內而外的氣韻,也說出了素以為絢的道理。

收藏老銀的初始,總希望找些工藝複雜的東西,以顯示物品的等級,到後來卻發現其實素銀才是百看不厭的。我有一件素工的老銀沉香粉筒盒,僅有一指高,沒有任何裝飾細節,僅靠盒蓋旋動,使外孔與內孔相齊,便能倒出香粉。盒底有款字“紋銀”、“鴻興”,是福建濱江地區的東西。經過歲月的磨礪與人的盤玩,已有了熟潤的包漿。還有一件“榮祥”款字的印章盒,也是素銀質地,線條硬挺,質地厚實。采用抽蓋式設計,盒內分區放置印章和印泥,盒底有一橢圓小孔可供內窺。合上蓋子後,顯得方正、簡潔而有質感,猶如一件味道十足的明式家具。

素工的器物靠形製、線條、質感取勝,於無言中而有大美。其實器物與書畫、文字也有著微妙的對應,唐張彥遠在《曆代名畫記》中說:“草木敷榮,不待丹碌之采。雲雪飄揚,不待鉛粉而白……是故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那些素玄的水墨畫,如同不矯飾的文字和思想,甚至於不著一字,而能盡得風流。

當然,好的燒藍工藝也能給素工的銀飾錦上添花。銀燒藍工藝是13世紀末由意大利工匠發明的,以透明或半透明的琺琅釉料施於銀胎花紋上,經過500到600度的低溫多次燒製而成。比如我的一件清代山西地區的老銀耳挖牙簽筒,周身素潔,線條爽利簡單,唯有筒鈕的小青蛙施了有層次的燒藍彩,精巧生動,有點睛之妙。蛙身上下移動,一頭推出耳挖,另一頭便是牙簽,中央有孔槽可以固定蛙身,是一件可隨身攜帶的實用小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