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壓與鏨花
模壓鏨花的雙兔大銀鎖得之於福建。這種“長命鎖”在明清時期的漢族地區十分流行。小孩出生後為了消災避邪,父母或舅舅出資打製銀鎖給其佩戴,意在“鎖”住生命、長命百歲。這件銀鎖的一麵是月中白兔,本人屬兔,一見即分外親切。曾為鬆江雲間第一橋填過一首《鳳凰台上憶吹簫》:“有兔爰爰,跨塘乘月,月生滄浪痕微。看萬籟蹤跡,風起雲堆。浩蕩浮生怎許,渾漫與、筆底芳菲。無人會,一聲鶴唳,天地清輝。峰回。看潮走馬,千萬遍陽關,誰與同杯。問平生幽恨,有雪無梅。流盡江湖秋水,秋水外、鶯燕雙飛。因何去,雲間一樽,更向何歸?”寫完第二天得到這塊大鎖,“有兔爰爰”一朝到了眼前。可見人與物、人與人的緣分都一樣,冥冥中自有安排。
另一件鏨刻工藝的魚梳也是日用愛物,來自遼寧地區。魚身分陰陽,一麵陰刻,一麵陽刻,魚眼也是一麵鼓一麵平,象征陰陽和合。魚腹呈微弧隆起,中間藏有小梳子,內收時剛好可在魚背處卡緊。漢以前,“雙鯉魚”即古代的信封,不是指兩條鯉魚,而是用兩塊板拚起來的一條木刻鯉魚,中間可夾書信。有樂府詩寫道:“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呼兒烹鯉魚”,即解繩開函,“中有尺素書”,即開函見到素帛書信。這種魚形信封沿襲很久,一直到唐代還有仿製。夾信的雙麵魚身,也該和這個魚梳的形製類似。物質條件遠沒有現今富足的古人,卻擁有最浪漫的手藝與精神,讓人心為之動,神為之遠。
(三)、花絲與點翠
手頭有一件龍頭簪是累絲工藝的,又稱“花絲工藝”,為中國首飾一大流派,源自北方。唐宋期間,花絲工藝已應用於婦女發飾,元代更有專門工匠專事生產。這種工藝是將金銀加工成絲,再經盤曲、掐花、填絲、堆壘等手段精製而成。此件龍頭簪造型質樸大氣,手感沉實,富有想象力與設計感,既古典又現代,簪身的弧度亦十分漂亮,我用來挑撥沉香粉。李漁《閑情偶寄》有言:“簪之為色,宜淺不宜深,欲形其發之黑也……簪頭取象於物,如龍頭、鳳頭、如意頭、蘭花頭之類是也。”所言極是。
另一掐絲點翠鑲寶小頭飾,亦立體而精巧。據說最佳的點翠工藝隻選用翠鳥脖子上那圈最細潔的毛羽,色彩瑩潤亮澤,經年不敗。這種蘊藉的藍色與銀色映襯,極顯嬌媚。但點翠飾物很難保存,不能入水,也不能刷洗,又容易脫落,所以留存下來的都相對珍貴。李漁認為飾發之物應細巧而不張揚:“與玉蘊於山而山靈,珠藏於澤而澤媚同一理也。若使肌白發黑之佳人滿頭翡翠,環鬢金珠,但見金而不見人,猶之花藏葉底,月在雲中……”,真可謂風月中人。
(四)、虯橛與風藤
和老銀配伍的除了珠翠瑪瑙外,還有其他稀罕物事。手頭有對虯橛耳環便是有故事的。“虯橛”,京津一代行內人也有稱作“秋橛”,是一種染成翡翠色的海象牙,以墨綠為上、黃綠次之。此種工藝為清宮造辦處獨有,製作的器物一般隻供皇親國戚、朝廷大員專用。清亡後,該工藝流入民間,隻有極少數人掌握。據說民國初期的上海,擁有一件虯橛煙嘴或印章之類的小物,便成為身份的象征。民國中期,該手藝傳人相繼離世,這種染色工藝也就失傳了,如同逝水的年華,如同指尖的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