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人生在世,前看百年,後顧百歲,皆為虛空,唯建千秋功業,落筆文章,方敘一世存活。有道是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女媧造人之後,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到軒轅黃帝時,華夏大地上方才初顯合一之態,曆代人稱作“中國”,即中央之國。又過數百年,中國人造就了流通文字,伊始記錄青史。所以古往今來,天下的事情,得以彰顯於後世。以至我輩等晚來客者,有幸知曉先人故事,悟得人類文明乃是徐徐壘進。
此文章之要略,大抵書家自視當今世道,莫過於春秋戰國再現。遂我輩活於現世,可洞悉先人之見,借以診脈今世之亂兆,早些定計安邦製勝之法。勝於暗中探路,亂中取穢;避開以亂治亂,以暴製暴之愚見,使天下可治也。本著脊梁,乃以映射先人事跡為脈絡,順史而作,執筆透視春秋,詳敘往事,以鑒今事之爭端,化解人間之曲異。若此文對今世有半分幫扶,也算書家微德浮道,使其不枉費作文之初衷矣!
萬事起頭難,此文同理。筆者斟酌日久,費盡心思,不進半章。其大抵欲從武王伐紂時述起,又粗筆略過,虛以點畫;實為暢談春秋,述說霸業先機。且說周之天下,曆經四百餘年,至春秋時止,已經奄奄一息。其間旦暮危機,盛衰起伏,猶似天時輪回,陰陽轉換,一茬錯一茬,說不盡道不完。
就說周平王暮年,王朝卿大夫,太宰鄭莊公姬寤生柄政弄權,迫使周鄭交質。自古以來,未嚐有過臣逆王為質者,遂平王因此蒙羞,鬱鬱而終。此事王孫姬林盡收眼底,觸目所及之事,全盤鐫刻在心窩,暗誓他日得勢,必咎寤生之責,以彌心頭之恨。姬林到底是何人也?乃是太子泄父之子,平王之孫也。泄父英年早逝,未及九五,便先殞命了。泄父之弟王子狐也是個短命先生;平王方才駕崩,王子狐便挨著歸天了。姬林拾了上一輩的漏,撿了個便宜,受封登基為王,史稱“周桓王”。是時桓年輕氣盛,生龍活虎,氣宇軒昂,常與人聊及少康中興,大有複興周室之誌。然他卻是個耳根軟弱之人,近臣稍加吹捧,便飄飄然也!內史諫道:“自古以來,國家中興,必廢權臣勢力;否則養虎為患,終是禍也。”桓王然其說,便著手削權臣勢力。權臣之中,寤生首當其衝。桓王遂漸漸疏遠寤生,進而新寵起虢公忌父來,拜其為右卿,領朝廷大司馬之職,掌管王室兵權。寤生知悉後大為光火,義憤填膺。因侍王二十載,滿朝皆黨羽,此等大事,桓王不與他商議,私出其策,於是怪罪桓王怠慢了他,與帳下謀臣祭足說道:“周室江山,非我固守,早就風雨飄搖。孺子今日棄我,早晚必悔!”祭足者,姓祭,名足,字仲,鄭國上卿,其人俠骨仙風,聰慧過人。為寤生膀臂數十載,做事得心應手。其回道:“主公之言是也。大王有眼無珠,今棄主公,實為不該。王室若未有主公擎起,山河安以穩固也!”寤生聞言,亦加忿恨於心,當朝隻字不提,靜觀桓王如何作為。
卻說虢公忌父主持朝政三年,未見立下半點功勳,便一命嗚呼了。桓王所憑即滅,心灰意冷,隻得依賴起忌父之子虢公林父來,令其子承父業。林父是個狂口大舌,口無遮掩之人,仗恃生於貴胄,得與姬寤生同列公卿。寤生佐王三十載,當朝為上卿,出征作元帥,功勳卓著,無人能及。遂惡林父這般巧舌阿諛之徒,不肯蒙受束縛,所以愈加怨恨天子。忽一日,寤生假辭桓王道:“臣侍奉陛下,兢兢業業,未敢馬虎。隻教今日患疾在身,不能盡心輔佐,今願請賜歸鄉,以便尋良醫續命,安慰朽身。”桓王渴盼罷其職久矣,礙於其勢,不敢自作主張;聞知寤生自辭,心中暗喜,未作挽留,即刻便恩準道:“卿既然有恙在身,當診治為先,貽誤良辰,遷延時日,侵染膏肓之疾,到那時無力回天,恐朕之過也!”語畢,火速遣人送寤生歸鄭國,隨即遷周公黑肩頂替寤生之缺。
且說寤生辭了天職,猶在歸鄭途中,便知桓王已使周公替補其位。寤生心中不悅,回到新鄭,暗中使人奔赴曲沃,說服曲沃之主姬稱謀取晉國,鄭將援助,以此亂天下。是時晉哀侯姬光正出兵侵占陘庭之地,陘庭人抵敵不過,來曲沃求救。姬稱趁機與陘庭人連結,率兵殺入翼都,弑了姬光,自封為晉主。晉國之事傳至洛邑,天子震怒,即命大司馬虢公林父率師前去討伐。虢公提兵抵達翼城,先攻打姬稱,再安頓人民;殺得姬稱損兵折將,慘敗而歸。姬稱失誌翼城,退歸曲沃防守;王師追至曲沃,屢次攻城不下,方才退了軍。此征乃虢公林父始為帥出,旗開得勝,立了晉小侯子為晉君,然後班師回朝,複命天子,朝中文武皆稱頌其功。虢公從此驕橫,私下與人言:“某執政三年,勝過姬寤生三十年矣。”
《語》有雲:“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訓也。” 那日寤生假辭,一氣之下逾年未歸,依禮諸侯未如期朝覲,便觸天規,犯大逆不道之罪,輕者入獄,重者梟首。一日朝上,虢公林父奏天子道:“陛下,鄭伯托病為由,期年不朝,冒犯天威,乃欺天子耳!”周公黑肩附和道:“姬寤生為朝中重臣,向日假傳聖命,欺淩諸侯,今時又托病不朝。身為大臣,當為人表,然他卻藐視天威,觸犯王法,其咎難容。”桓王道:“依卿之言,以為如何?”周公黑肩回道:“糾其逆道,以正天下耳。”王道:“如何正之?”虢公林父道:“昔日姬寤生憑天職仗勢欺人,諸侯多怨。今又不尊天命,小覷陛下,實在是無禮至極。臣請提兵將他擒來,任由陛下發落。”桓王躊躇片刻道:“虢卿之言,正合我意。”征討鄭國之事,大夫南季頗有顧慮,遂奏道:“陛下,鄭國多有人才。國相祭仲足智多謀;武將原繁,高渠彌,泄駕,公孫子都,瑕叔盈,祝耽等皆為不凡之士;世子忽,公子子元等公子都非等閑之輩。陛下若出兵討伐,當從長計議為好,不可貿然輕視。”周公黑肩不以為然,對道:“南季此言差矣!今姬寤生逆天叛道,已到肆無忌憚的地步。今不軀兵討伐,它日諸侯盡皆效仿,天下豈不亂哉?”朝上眾臣交頭接耳,皆言如此。南季知會其意,頓時詞窮,默然不語。桓王見狀道:“大周基業不容荒廢,寤生之罪不可輕饒。此次興兵伐鄭,朕將禦駕親征,捉拿逆臣姬寤生,護我大周基業,以儆效尤”。眾人聞知天子禦駕親征,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