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詹父打探到虢公林父自軍營回府,趁此時機,率宮中甲兵三千人圍攻虢府。恰時已有人提早報來,盡說有一隊甲兵徑往虢府而來。虢公正與小妾入眠,突然聞知此事,即刻跳下床來,衣著未齊,已聞門外吵鬧喧天。隻好下令家兵擋住前門,自帶十餘人從暗道伏出,尋幽徑望西邊走脫。次日天明,又行了半日路程,早已饑腸轆轆,疲憊不堪,停下腳步歇息,未歇幾時。便遇三五個官兵持畫像快馬奔來,在道上詢問他們可有見過畫中之人。虢公早扮作商人,故未被官兵識出,稱作到虞國賣馬,欲圖蒙混過去。又恐官兵回報,便令人射下馬來,僅留一個活口。從其口中打探得知,說是詹父受桓王旨意,欲殺虢公,已抄虢府。虢公聞之悲歎道:“大勢去矣!”絕望之餘,殺人滅口,徑投虞國去了。
且說虞國在太行山以西,中條山南麓,黃河之北,是晉國出入中原之要地。山高路險,穀深地僻,素來險峻;易守難攻,戰略位置十分了得。然卻是賊寇聚集,才子奔逃之地。隻當時虢公林父逃往虞國避禍,與賊人同居,傳揚開來,便引出一個誌存高遠,飽學經書之士來。其人時年二十三歲,生得身長八尺,麵如冠玉,形如修竹,常常一件枲袍加身,素有節儉之風;姓薑,名奚,字子明,齊中廢公無詭之孫也。因家道中落,早年跟隨父母到此求生,後與當地杜氏結為伉儷,育有一子,尚在繈褓之中。雖然生活艱難,夫妻卻是恩愛有加,其常與杜氏暢談天下大事,理論各國生機。當日夜色微明,夫妻秉燭夜談,聊及王室興衰時,不免感傷道:“虢公此等盜寇之輩,目無尊長之徒,腹無經綸,碌碌庸才,乃得大用,恐怕天下無人也。吾自幼好讀書,誌審天下,雖身處天陷之地,無濟世寸功,猶望來日展翅高飛,行走江湖,為國出力耳。”夫人杜氏道:“如今天道淪落,王室衰微,正是用人之時。夫君若欲彰顯才能,可奔赴洛邑,倘得天子重用,亦可盡顯才能,無悔此生。”薑奚道:“我若別去,夫人可舍?”杜氏道:“男兒大丈夫當誌在四方,建功立業,我有何不舍?夫君若隻為我孤兒寡母窮守此生,天將怨我。”薑奚道:“夫人胸懷,與道同存。”
次日天明,薑奚猶在睡夢之中,被杜氏叫醒。杜氏早已烹好一鍋上好的雞湯,謂其道:“聖人雲:時不待我。夫君既然誌在他鄉,當今日啟程,不可耽擱,以便貽誤時機。妾已將家中牝雞,宰殺燉熟,供夫君在路上充饑,此去洛邑,快馬加鞭,三五日亦可到也。”薑奚道:“家中唯一牝雞,留下產卵,可供一家人食用。夫人何故為了我,將其斬殺,實在可惜!”杜氏道:“人生在世,舉舍有序,不舍賤物,豈可得貴器乎?隻教夫君他日在外仕途高升,勿忘了我孤兒寡母就好。”薑奚打量著杜氏,敬佩萬分,一擁而上道:“夫人!”二人附身貼麵,半晌不動聲色。而後去拜別父母,安頓好家事後,荷劍上馬,踏出家門。回顧一看,見杜氏懷中小兒呱呱啼哭。跳下馬來,再望卻一番後,毅然離去。
不說薑奚仕途如何,此說鄭莊公姬寤生雖然年過半百,威望諸侯。聞得虢公林父又被桓王驅逐,嗤笑道:“天子不敦,屢絕股肱之臣,何以能安天下哉!往日非我不履天職,乃王視天下如兒戲也。今王驅逐林父,朝中又將無人,定天下之事,還需老將出馬矣。”遂想曾令長子姬忽北征戎狄時,殺戎將大良,小良,戰功顯赫,卻被羸魯小覷,咽不下這口氣久矣。是時兵馬休整完畢,躍躍生威;寤生欲出兵與魯國一決高下,以不負天下人之望。乃謂眾將道:“魯國上下,欺我多時,久未領教。我欲舉兵與其決一雌雄,來醒目四方,眾卿可有良策?”祭足道:“齊魯同為山東之國,又是姻親,若二國聯合一氣,將不能取勝也。欲成此事。必先離間二國,使其各不相顧,然後方能動兵。”公子子元道:“相國之言是也。欲謀魯國,必先結盟齊國,事成之後,方可圖之。”寤生采納其言,遂遣使至齊,衛,約會伐魯。寤生令世子忽,兄原繁守在城中,自率鄭將姬突,姬亹,高渠彌,瑕叔盈,泄駕,公孫閼,宛來,良佐;謀士祭足等臨期而動。
卻說齊僖公呂祿甫接著姬寤生書信,心中遲疑不定,乃謂弟夷仲年道:“姬寤生來信,約期伐魯,我若出兵,魯乃兒女之國,不忍踐踏;我若不出兵,又恐失同盟。兩難之間,如何作為?弟明言相告。”夷仲年道:“女子如水,覆水難收;而同盟不易,若失信譽,十座城池猶不可得也。一瓢之水與十座城池之得失,孰輕孰重,兄自明斷之。”祿甫道:“弟之言令我茅塞頓開,幾誤國家大事矣!”遂不顧親眷,令太子諸兒將兵五千,助鄭伐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