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是頭無孔不入的魔獸。它一麵把破舊的木門搖得吱呀作響,拚命地從門板的縫隙間向石屋裏擠;一麵發出淒厲的嘶叫,恐嚇著屋內守著最後一盆火的饑寒交迫的母子三人。
潮濕的石屋內,中年婦人坐在床邊。她幹癟的臉上疊起層層皺紋,手中死死撰著最後一根柴火,目光在火盆和木門間來回晃動。期待著,憂慮著。
火盆中的柴草就快要燃盡了,搖曳的火焰若暗若明。寒風發出喜悅的狂笑。它的爪子已經穿過門板上的縫隙伸到了床的前麵。快了,火焰就快熄滅了!它貪婪地看著屋內的三個人,笑地更加張狂。
一會兒,就一會兒。盯著火盆,婦人心裏焦急地念著。快一點呀!
寒風等不急了,它鉚足力氣對著火盆狠吹一口氣。火盆中的那點兒火星眼看著擺動了兩下就要滅了。婦人趕忙脫下草鞋,扔進火盆。筋疲力盡的火焰將草鞋一口吞下,“騰”的一下就竄了起來。婦人猶豫了一會兒又把最後那個柴火扔進了火盆。恢複了氣力的火焰終於再次給潮濕的石屋帶來了溫暖。
寒風識趣地縮回身子,用更加張狂的呼嘯謾罵著中年、、婦人的狡猾。可是它並不氣餒,也不會離開。它很明白屋子裏的人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它要做的隻不過是多等一會兒罷了。
最後的火種被保住了,中年婦人稍稍心安,隨即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側過頭看了看床上的兩個孩子。七歲的大兒子在玩弄著被單角,玩厭了就推搡他的弟弟。
“跟我玩啊,布雷茲(blaze)。”
剛滿五歲的小兒子卻像木頭一般蜷縮在床鋪的一角,目光呆滯。
婦人搖了搖頭,伸手為自己的大兒子裹上被單。“別管他,撒克。”
“啪啪啪,啪啪啪。”一陣敲門聲。婦人喜出望外地小跑到們邊,將門栓抬起,小心地把門拉開一條縫。一個穿蓑衣的男人從縫隙間擠進屋內。夫人趕緊用身子將木門頂住,把妄圖乘機而入的寒風和冷雨堵在了門外。寒風揉著它受傷的爪子,叫嚷著發泄它的憤怒。
“怎麼樣?”
“就這些。”男人的聲音氣餒之極。他卸下背後的簍子,將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地上。除了一隻筍雞,全都是些濕漉漉的樹枝。
“才這麼一點。”
“不小心跑了一隻。媽的!我又把套子下好了,明早再去看看。”男人脫掉身上濕漉漉的蓑衣,不小心把碎冰晶濺了一地。他在屋內張望著想找個板凳,才想起昨天全當柴火燒了,於走到火盆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著火,他搓揉著自己凍得發紫的雙手,然後撿起一個樹枝扔進火盆裏。火焰不客氣地將樹枝吞下,卻被水珠嗆到了,“劈裏啪啦”地直埋怨。
冬夜,寒風冷雨不斷,石屋中的四個人守著火盆,守著最後的溫暖。男人每過一段時間就想火盆中添些樹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回頭看自己的妻兒的時候,婦人和大兒子已經睡著了,隻有小兒子依舊蜷縮在床角,直愣愣地看著火焰……
終於,嚴冬的又一個寒夜過去,可下一個很快就會來臨。帶著它的爪牙寒風和冷雨,克萊茵的冬夜會仔仔細細造訪每一間房子、每一頂牛棚,吸食那些沒有火焰庇護的生命。
雨小了,男人準備出門。婦人輕輕拉著了他。
“過不去了,把他帶出去吧。”
男人沉默了很久,終於回過頭。“布雷茲,跟爸爸一起去拾柴。”
小兒子慢慢從床上爬出來,下到地上,走到他父親身邊。
“我也要去。”大兒子也跑過來,卻被婦人一把拉住。
“不行!”
“我要去嘛。憑什麼布雷茲可以出去玩,撒克不可以!”大兒子哭鬧著。
婦人將他死死抱住。“別鬧,撒克!”
男人帶著他的小兒子走出了門。孱弱的男孩董事地反身將門帶上。
“那我去了,媽媽。”
年僅五歲的男孩從門縫中對生生母親告別,也看到了婦人的嗚咽著癱軟在床頭。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跟上的父親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