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中隱藏著兩雙血紅的眼睛。一對角狐正貪婪地窺探著不遠處那個淡薄的虛弱的男孩。它們在低矮樹叢的掩護下緩緩地向獵物接近。獵物沒有察覺,而且也沒有反抗的力量。在克萊茵這片凶險之地,如此輕鬆的一頓美餐極為難得。潛到男孩近前,這兩隻叢林中最富盛名的機會主意者突然躍出灌木叢,一前一後將可憐的男孩堵住,露出口的獠牙上掛著饑渴的口水。
冬焰繼續撐著枯樹枝搖搖晃晃向前走著,就像沒有看到饑餓的捕食者一樣。又或是他那空白的大腦中已經沒有恐懼的念頭了。長時間忍受雨水帶來的刺痛感,他已經變得麻木。
男孩的奇怪的舉動著實嚇了他麵前的那隻角狐一跳。原本氣勢洶洶的魔獸連退兩步,低低地吼了兩聲,可依舊止不住男孩前進的腳步。於是它和它的同伴就像往常捕食獵物一樣,慢慢圍著獵物打轉,慢慢向獵物靠攏。近了,它們的鼻子輕輕處碰男孩的身體,男孩依舊沒有反應。
冰冷的身軀,微弱的呼吸,就要死了呀。連角狐都明白了冬焰的狀況,它們一躍而起撲向這個冷雨中獨自飄零的男孩。就在魔獸的爪牙將要刺破男孩的胸口,男孩周身爆膨起炙熱的火焰。兩隻角狐立刻變向摔倒在地上,才險險躲開。當它們爬起來再次看向那個奇怪的獵物的時候,依舊是雨中搖搖晃晃隨時可能跌倒的孱弱男孩。這時男孩終於回過頭看了兩個想要獵取他肉身的魔獸一眼。角狐驚詫於那空洞的淡漠的眼神,轉身逃走了。
冬焰沒有停下腳步,依舊顫顫巍巍向前行。茫然的視野的遠方,真的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嗎?
***
沒有一絲星光,克萊茵的夜;伸手不見五指的劇場,殺戮和吞噬不間斷上演。獵食者和被獵物並沒有明顯的界限,無家可歸的生靈在死亡的陰影中追逐生存之光。
天尋小隊的六個年輕人運氣很不錯。在進入哭地的頭一個夜晚,他們在獵魔人比利的家中渡過,而在第二個夜晚降臨前,他們在一座亂石山崗的腳下找到了一間殘破的石頭房子。
從外觀上看,這房子已經被廢棄很多年了。屋頂塌了一半。木製的窗框和門板早就沒了,隻在石牆的縫隙中剩下一點高度腐敗的碎木屑。房間裏,野草張得倒是很茂盛。唯一的家具,一張石頭砌起來的牆則意外地保留得很平整。
有總比沒有好。在克萊茵這的凶險之地,一間這樣的石屋總算能在最低限度地為在雨水和泥濘中掙紮了一天的旅行者們提供一個幹燥的棲身之所。對此,格林希爾等人已經很知足了。他們一起動手把房間收拾了一下。割掉房子裏的野草;砍來樹幹支坍塌的房頂;再用石頭堵上窗戶,樹冠擋住門,最後生起一堆火逼退潮濕。被廢棄多年的破房子也變得超乎尋常的溫暖與安逸。
蹲在火堆邊,格林希爾輕輕為飛雪梳理著鬃毛。一旁的休伯利安正用彎刀把幹肉一片片刮到火堆上煮著沸水的大鍋裏。
“你說,既然克萊茵的環境這麼惡劣,魔獸又多這麼多,為什麼還是會有人住在這裏呢?”銀發女孩揚起秀目看著少年,從撿來的大堆樹枝裏挑了幾根比較幹的扔進火堆裏。白色的角羚伸出舌頭舔著女孩的臉頰,向主人要吃的。
“除了獵魔人意外,多半都是不得已。”風沙彎刀在少年手中靈巧地轉動著,一大塊幹肉沒幾下就被削光了。沸騰的鍋裏漂出肉腥味。“夠不夠啊?”
“這塊也加進去吧,在這種鬼天氣裏趕路太消耗體力了,多吃一點才好。”答話的是葛裏菲茲。他又從包裹裏取出一塊幹肉和幾個馬鈴薯,把幹肉遞給休伯利安,自己則給馬鈴薯削皮。
皇家騎士學院高級班的學員進行野外拉練的時候,王子殿下就負責分配補給物質。在天尋小隊裏,他也主動承擔起物質管理員的職責。不過論做飯的美味程度,還是休伯利安更加出色一些。在外旅行一年多的經曆,讓亞麻色頭發的男孩對幹肉、魚幹、馬鈴薯、野菇這類適於攜帶的食才的味道把握得十分到位。這一點讓身為女孩的格林希爾和夏洛特都自愧不如。格林希爾大小姐作為美食家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作為廚師就是糟蹋糧食了。在神殿長大的月之祭司小姐在料理方麵也沒有沿襲女孩子的本份。
“休兒說得沒錯。最初克萊茵的住戶都是難民。一些艾爾邁仙、賀坦德嘉還有我們高斯的最低層民眾被苛捐雜稅逼得活不下去時,會逃進這裏了。雖然克萊茵環境惡劣還有大量凶惡的魔獸,卻能夠躲避凶蠻官吏的欺壓。在生活貧困的人看來,和魔獸競爭比跟官僚作對更容易活下去。”葛裏菲茲是除了格林希爾之外唯一管休伯利安叫做“休兒”的人,這和他繼承了“違紀三叉戟”那愛捉弄人的個性有關吧。不過王子殿下說這番話時語氣卻很沉重。
“別的國家我不清楚。不過我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高斯帝國很不錯呀。也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嗎?”休伯利安不解地看著格林希爾和葛裏菲茲這兩個很可能成為兩個帝國下一代的實權者的人。在高斯帝國旅行期間,南方來的男孩所看到的是穩定的政局和安逸富足的居民。相對於南方連連的戰亂來說,北方的情況要好上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