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場戰爭都極像是一部完整的樂曲,太多的關注投入在那猶如高潮樂章的決戰,往往疏忽了前奏部分在和緩、交錯的旋律中所醞釀的複雜情緒。而隻有懂得品味這些情緒,才能真正看透戰爭諸方的深刻用意,全方位領略戰爭的魅力。
時間回到雙月曆6765年1月30日。這一天發生了太多即將決定第六次伊西斯內戰最終勝敗的關鍵劇情。巴瓦布親率圖塔騎兵主力在普拉蒂圍殲了法烏濟·朱馬的朱拜蘭方麵軍。這是他第一次獨立帶兵,一戰成名奠定了自己在曆史上的名將地位。反觀法烏濟·朱馬,不惜以弱博強,用暗度陳倉的方式保送黑岩運輸隊進入麥加迪亞,保留了清源部落最後一搏的資本,其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更是可歌可泣。
然而,後世的軍事家們卻紛紛將屬於1月30日這一天的最高榮譽頒給了與主戰場相距甚遠的另外一個地方的另外一個人。他一反其張揚個性,遭受奇恥大辱卻自月見之城的火夜以來一直隱忍到這一天才出手,謀算之深、時機之妙,使競爭對手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後任然沒有奪取的勝利在他麵前變得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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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和石頭堆砌而成的沙漠小鎮阿馬盧拉,原本隻是伊西斯中部深奧沙漠裏的滄海一粟。如果不是因為它正好位於沙火部落傳統勢力範圍的外圍地帶,沙火部落在這裏設有一個小型的守備兵站,地圖可能都不會特別標注它。
雙月曆12月11日,圖塔部落的萬騎長多西·甘達爾率領的兩支騎兵大隊抵達阿馬盧拉。沒有發生戰鬥,沙火的部隊已經提前撤離,整個交接過程異常的平靜。混居在阿馬盧拉的沙火部落的人和耶革達部落的人都沒有對圖塔人的管製提出任何意義。
兩天後,隨著奧瑪·圖塔明確了“先戰清源,再滅沙火”的宏觀戰略,圖塔大軍又播出一支騎兵大隊和五個萬人武士團進駐阿馬盧拉。多西·甘達爾被任命為這支總兵力高達八萬人的混合兵團的指揮官。奧瑪·圖塔對他的要求隻有一個,在阿馬盧拉構構築封鎖線,防止沙火在圖塔跟清源決戰時從背後捅上一刀。
一開始,多西·甘達爾非常認真,甚至是戰戰兢兢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他一方麵命令步兵們日夜兼程的以阿馬盧拉為中心修築防禦工事,一方麵派出大量的遊騎兵小隊在廣袤的沙漠上拉出一張巨大的封鎖網。這張網十分有效切斷了安斯拜亞和麥加迪亞兩地之間的人員流動和信息往來。何試圖穿越深奧沙漠的個人或者是團隊都逃不過圖塔遊騎兵的攔截和盤問,稍顯可疑就會被扣起來。為了打探到沙火部落的動向,多西·甘達爾要求任負責巡視東北方向的幾組圖塔遊騎兵盡可能靠近安斯拜亞。不過他也擔心過於的深入會刺激到沙火當權者的神經。可是事實恰恰相反,在安斯拜亞附近執勤的沙火巡邏隊遠遠看到圖塔的旗幟就調頭回城,後來幹脆閉門不出。圖塔遊騎兵最近的時候甚至抵達過安斯拜亞不足五裏的地方。安斯拜亞城明顯加強了警戒,大白天裏各大城門一律緊閉不開,手持弩機和長槍的巡邏隊在高高的城牆上反複巡視,時不時還能看到整隊的騎兵在寬闊的城牆大道上騎巡,完全是一副大難臨頭慌了神的樣子。可以說,沙火完全失去了往昔三大部落的威儀,而多西·甘達爾對安斯拜亞的封鎖則非常的成功和徹底。
然而,隨著戰事的發展,多西·甘達爾的心態發生了變化。他感覺自己正逐漸的被邊緣化。眾所周知,沙火部落最為精銳的二十萬遠征軍目前正陷在賀坦德嘉的南方叢林裏,安斯拜亞隻是空城。而最近又有傳聞說米哈爾·卡利裏已於火夜當晚死在了月見之城。這種情況下,沙火部落不陷入內亂就已經是萬幸了,更別提對外出兵。既然沙火不可能出兵,那留他防守阿馬盧拉又有什麼意義呢?聽到前方捷報頻傳,多西·甘達爾開始向身邊的將領抱怨他們的族長大人更應該將他放到戰鬥一線。在他看來,烏代、耶戈·哈迪布之流都遠不及自己。如果由他統領騎兵作戰,一定能大獲全勝。
到了1月初,由於圖塔大軍不斷向麥加迪亞逼近,身後的補給線越來越長,各種問題也成出不窮。被搞得焦頭爛額的軍需官逐漸疏忽了對阿馬盧拉的物資供應。運輸隊多次晚點到達,帶來的食物份量明顯不足,特別是士兵們最喜歡的幹肉全部被克扣。這直接導致身處阿馬盧拉防線的圖塔士兵士氣低落。騎兵不願意出勤。步兵在軍營裏鬥毆。多西·甘達爾一開始還發了幾次脾氣,後來也就聽之任之。反正不會有戰鬥,平安熬到戰爭結束,他也算是有功之臣。
出征之時,奧瑪·圖塔曾向多西·甘達爾特意強調,盡量不要幹涉阿馬盧拉城內居民的生活,以免引發不必要的衝突。多西·甘達爾除了在阿馬盧拉實行宵禁,也確實沒有過多的插手民間事務。不過在發現一家耶革達人開的酒家的地窖裏還保存有十幾桶上好的麥酒後,他動用自己的權利,要求掌櫃隻準把酒賣給他。出人意料的,他居然每次還真的付了錢。後來,他又不知道從哪裏勾搭上一個漂亮姑娘,開始整日整夜流連在那家酒店裏。這樣的舒坦日子又過了大概半個月。
1月27日,靈隼送來奧瑪·圖塔的親筆信,要求多西·甘達爾分出兩支騎兵大隊和三個步兵大隊前往麥加迪亞支援,並聲稱不日將發起總攻。多西·甘達爾更加堅信主力軍團很快就會使清源俯首稱臣,然後調轉方向攻打安斯拜亞,在這期間阿馬盧拉肯定不會發生戰鬥。既然三分之二的部隊都被調走了,他幹脆也懶得再派出遊騎兵拉網偵查。
雙月曆6765年1月30日,多西·甘達爾終身難忘。天還沒有亮,他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衝進門來的副官既顯得緊張又有些興奮,那表情看上去十分古怪。“大人,沙火部落派來信使說,他們同意派兵到麥加迪亞作戰。今天上午就要通過我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