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滄浪亭?
是的。象滄浪亭。
聽三白這樣講,芸娘就突然沉默了,不再說話。
天真的暗下來了。一到黃昏,冥色便如遊絲覆蓋。而總是在不經意中,夜便真的來了。兩人臨窗而坐,窗開著,略略吹進些晚風,還有一些非常細小的蟋蟋嗦嗦的聲響,很象是從河對岸的滄浪亭那邊傳過來的。
那老婦還說了,芸娘整了整鬢邊的茉莉花,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三白。那老婦說,隻是她家那間朝南的屋子裏,以前是看到過狐狸的,她說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在意。
哦。三白正有些無聊地分辨著外麵的聲音,聽芸娘這樣一講,倒愣住了,狐狸?她說她那屋子裏有狐狸?
是的。她就是這樣講的。芸娘用兩隻手托住下巴,象是盡力在回憶著什麼似的。她說有一次她在灶頭那裏燒飯,剛起了灶火,就看見一隻狐狸從屋子裏穿過去了,腦袋小小的,尾巴很長。
她怎麼就知道那是狐狸呢?三白覺得這事情倒有些趣味,便又問道。
她當然知道。上些年歲的人都是認識這些東西的。芸娘把鬢邊的茉莉花摘下來,放到鼻子上聞著,然後又戴上去。
哦,狐狸。三白覺得這話題不免顯得有些陰鬱,便又換作了歡快一些的口吻,他伸手摸了摸芸娘才用桃紅花瓣浸過的頭發,說道:狐狸,我倒是並不忌諱這些的,以後要是真的搬過去,隻要不讓它在臥室裏跑進跑出的就行了,再說,隻要你不害怕──
我倒是不會害怕的,芸娘搶著三白的話頭,說,倒是今天,那老婦人坐在廳堂裏與我說話,我讓小紅泡了新鮮的菊花茶來,小紅拿了兩杯,我便自己喝著,讓那老婦人也喝。她坐在那裏講房子的事情,講著講著就說滄浪亭好,我說是嗬,我也知道滄浪亭好,我說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想著要換地方住的。她便不響了,接著就講到了狐狸,她說她那老屋裏是有狐狸的。我記得她說這話的時候天還很亮著,她是中午來的,天氣又好,她就在那裏講狐狸長狐狸短的。我有些倦了,懶懶地聽著,誰知道猛一抬頭,一眼望見那老婦的臉竟是綠的,真把我嚇了一跳,仔細再看,原來是滄浪亭岸邊的那棵老樹,葉子密密層層地遮下來,又給正午的日光照著,鬧了個人麵皆綠,幸虧得外麵遊人來來去去的,挺熱鬧,要不,那一眼我還真以為是遇上了鬼呢。
講到這裏,芸娘忍不住地想笑,她歪著頭又想了想,便真的一個人咯咯咯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