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琳琳,記不記得你們小時候在樹下捉迷藏?等你們的兒子長大了,怕是沒這個福氣了。”老人感歎道。
因為城市改造,不老街已納入規劃,很快就要拆遷了,這棟承載著記憶的小紅樓,連同院中的老槐樹,都將不複存在,而負責開發承建的正是楚天承旗下的真愛地產。
“不會的,爺爺,”袁琳接過話道,“等拆遷時讓天承告訴他們,把這棵槐樹留著,將來寶寶長大了,我們還像現在這樣,全家人一起聚在樹下乘涼,聊天。”
“是啊,爺爺,您要是喜歡,我就留著它。”楚天承應諾道。
“這棵樹比我年齡還大,它陪伴了我半生,見證了你們成長,如果可以的話,就留下它吧,別把什麼都拆了。將來我不在了,讓它替我陪伴你們。”爺爺語氣沉緩地道,聲音帶著一種對歲月流逝的無奈和憂傷,“記得小時候,我家房前也有一棵樹,比這棵還高,有一次我淘氣爬上去搗鳥窩,不小心摔了下來,現在背上還有塊疤。”
“爺爺,等您身體康複了,我帶您回老家去看看吧。”楚天承愧疚地道,他早就想陪祖父回故鄉看看,可整天忙於工作,至今也未能成行。
“離開這麼多年,老家早就變樣了,回去怕也認不出來了。有句諺語說的好,當你老了,世界上不管哪裏,你看起來總是異鄉。”老人長噓口氣,有些感傷地道,“我有生之年怕是回不去了。”
“爺爺,不許這麼說,”袁琳拉起爺爺的手,指著他的掌紋道,“您看您的生命線多長,一定會長命百歲,親眼看著寶寶長大。對了,您給寶寶取好名字了嗎?”
“嗯,我正想和你們商量——”“不用商量,爺爺,您是咱家掌門人,大智者,您取的名字肯定好,一定會給寶寶帶來好運的。”袁琳乖巧地說。
爺爺豪爽地一笑,用長輩特有的憐愛口氣道:“琳琳呀,你這副伶牙俐齒,真應該去搞公關,當初就不該聽你外公的,學什麼財經!”
“爺爺,我外公您還不知道,他是個機會主義者,他說戰爭年代應該從軍,商業時代應該從商,所以非讓我學財經。還說將來讓寶寶學金融,去華爾街做資本大鱷。”
楚天承掃了她一眼,“寶寶將來做什麼,讓他自己選擇,隻要他喜歡就行,我們不要過多幹涉。對吧,爺爺?”
“對,不過外公說的也有道理,現在是和平年代,有戰爭也是局部的,何況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所以從軍不如從政,但從政又不如從商,因為戰爭的終極目的還是利益,現在各國大打經濟戰,貨幣——不是子彈——而將成為戰爭武器。”
“爺爺,您的意思是將來讓他從商?”
“不,”祖父搖搖頭,“權力和財富能帶來成就感,也能催生貪婪和欲望,腐化人的心靈。我既不想他從政,也不願他經商,我希望他能潛心學習,鑽研學問,成為一名有創造力的學者,用他的才華和學識服務於社會,所以為他取一個‘學’字。而學習離不開思考,正如一位哲人所說,我思,故我在。人類之所以有別於動物,就在於有高級思維,故再取一個‘思’字,合起來就是——楚學思。”
“楚——學——思,”楚天承重複道,讚賞地點點頭,“很好,名字伴隨人一生,應該體現出生命的價值,就叫楚學思吧。”
“嗯,這個名字好,既儒雅又大氣。”袁琳也稱讚道。
寶寶名字取好了,楚天承很高興,連日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爺爺,今晚陪您喝幾杯,好好慶祝一下!”
爺孫倆邊聊邊喝,一瓶茅台快喝空了,袁琳攔著不讓再喝,天承知道爺爺的酒量,這點兒酒對他不算什麼,但考慮到他大病初愈,還是聽從妻子的話,把酒拿走了。
他酒量不如爺爺,此時已有幾分微醺,借著酒意,把悶在心裏多日的話說了出來。
“爺爺,最近感覺特別累,按說把路大維打敗了,勝者為王,我應該高興才是,可卻常常心煩,有一種虛無感,也不知是為什麼。”
爺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天承,你現在是船老大,掌管著一船人的身家性命,累是正常的,煩也正常。這麼大一艘船,得多少個部件,每個部件出了問題,都會影響係統運轉。身為掌舵者,能不累嗎?這就是你的命運,你必須承擔!”
楚天承皺起眉頭,他還想再喝點酒,但酒被袁琳拿走了,無奈,他掏出煙來,本來已經戒了,最近又揀起來,而且抽得很凶。
“煙這東西,能少抽還是少抽點兒。”爺爺勸道。
“嗯,我也不想多抽,最近壓力太大,我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孤家寡人,公司上百號人,一個說知心話的都沒有。現在除了您,也就剩這個——”他揚了揚手中的香煙,不無自嘲地道,“能和我交心啦。”
“嗬嗬,你現在明白,為什麼古代皇帝稱自己是‘寡人’了吧?高處不勝寒,位置越高,朋友越少,最後隻好與寂寞為伍。你選擇了權力,也就選擇了孤獨。記住,榮耀是王者的枷鎖,孤獨是王者的命運。”
楚天承緩緩吐出煙霧,深有感觸地說:“人的每一種身份都是自我綁架,唯有失去才是通向自由之途。我現在倒有點兒羨慕路大維,他是徹底解脫了!”
祖父若有所思地看看他,關切地問:“他現在做什麼呢?”
“前一陣去了歐洲,遊曆了一圈剛回來,聽說買了一艘船,準備周遊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