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晚安,爺爺(3 / 3)

“噢,自我放逐了,這樣倒好,我是擔心他放不下,還要卷土重來呀!”爺爺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我覺得不會,哀莫大於心死!方凱是他最交心的朋友,馬可是他最信任的大將,結果都成了我的棋子,他是徹底寒心了。敗在敵人手裏,隻會身死,敗在自己人手裏,才會心死。”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路大維這個人,既有善良的一麵,也有嗜血的一麵,他這種人是不會輕易認輸的。你千萬不能大意,要時刻關注他的動向。”

“我知道了,爺爺。”

“方凱和馬可,你都要防著點兒,他們既然能背叛路大維,也就能背叛你。降軍永遠不可信!”

“放心吧,爺爺,我永遠不會把他們當自己人,我隻是用利益綁架他們,為我所用。我讓方凱進入董事會,隻是想利用他的資金,不會讓他參與公司管理。馬可我給了他一個地產項目,讓他全權負責,這是我承諾過他的。他早就想進入房地產,路大維始終壓著不放,他一直心懷不滿,妹妹出事後,他怕受牽連,怕路大維秋後算賬,找他麻煩,所以就投靠了我。這次扳倒路大維,他確實起了作用,我不會虧待他,但也不會重用他。可以讓他多賺些錢,但要削弱他手中的權。”

“嗯,你這麼做是對的。無論官場還是商場,最重要的是用對人,路大維這次就是敗在自己人手裏,你要以他為鑒,要用好人,用能人,用對人啊!”

楚天承點點頭,沉思片刻,帶著一絲猶疑的口吻道:“爺爺,我這麼對路大維,是不是太殘忍了,畢竟這艘船是他一手打造的。”

“是挺殘忍,但這就是生命的本質,每個生命都是以吞噬別的生命而存活,達爾文的進化論在生物界通行,對人類也一樣。永遠不要否定人的生物屬性。”祖父神色淡然地道。

“可人畢竟有別於動物,人有高級思維,有精神世界,所以人類有宗教,而動物沒有。宗教弘揚的是博愛,而不是互相殘殺。”楚天承爭辯道。

“那你說,什麼是精神?”祖父反問道。

“我覺得,精神是一種能量。”

“能量也是物質。你學過高等物理,應當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宇宙的能量是固定的,不會增加,也不會減少,隻會轉移。轉移意味著改變,改變就是結構重組,必然產生陣痛,你可以形象地把它稱做痛能,是痛能維係著世界的運轉。”

“可是——”楚天承緊皺眉頭,困惑地道,“路大維畢竟花費了很多心血,傾注了太多感情——”

“這正是他的軟肋,”爺爺打斷他,指著他的前額道,“天承,你記住我說的話,這是多年出生入死得出的經驗,差不多就是真理——人都是死於感情,勝於理性。誰先動情誰先死!所以你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情感,不能讓它越位。”

楚天承就覺身上一陣發冷,他現在才理解爺爺為何給孩子取名學思,為何不讓他從政經商。官場和商場一樣,是和平年代的戰場,看不見硝煙,卻時刻有傷亡。他痛苦地低下頭,此生他是逃不掉了。

“天承,”祖父神色冷峻地看著他,“你知道,你的軟肋是什麼嗎?就是你對路大維心懷歉疚,一旦日後他反撲過來,你必敗無疑。這是我最擔心的呀!你要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你現在已經回不去了,隻能往前走。”

“我知道,爺爺,這些話悶在心裏難受,我隻能和你說說,男人也有脆弱期,你放心吧,我會扛過去的。”

“其實你不必太自責,我這不是袒護你,你就是不出手,路大維最終也會離開,你隻是起到催化劑的作用。”

“噢,為什麼?”

“打江山的人很難守江山,因為不是一套遊戲規則。創業者是在拓荒,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路,靠的是激情和野性;而管理者好比交警,把各個路段規劃好,靠的是經驗和理性。路大維適合創業,而你擅長管理,你取代他是大勢所趨,這隻是時間問題,而非是非問題。”

祖父一席長談,終於把他心底的疑團抹去。

已是午夜,天承還想再聊會,爺爺已顯出倦意,他怕爺爺身體吃不消,扶他去臥室休息。

祖父血脂高,今晚又喝了酒,楚天承有些不放心,“爺爺,我在這陪您睡吧。”

“不用,有‘天天’陪我就行了。你去陪琳琳吧,她身邊不能沒有人。”

“您要是感覺不舒服,撳鈴叫我。”他在爺爺床頭裝了電子報音器,以備應急用。

“好,你走吧,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覺。”

“晚安,爺爺。”楚天承說,輕輕掩上門,他此時還不知道,這是爺爺此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位戎馬一生、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將軍在睡夢中瞌然長逝,享年86歲。誰也不知道臨終時刻他在想什麼,因為沒有人在身旁,最後守在他身旁的是“天天”。

從老人安詳的麵容看,他走的很安靜,沒有絲毫痛苦。

第二天,因爺爺離世而倍感哀痛的袁琳感到腹中一陣疼痛,被送進婦產醫院,經過十個小時的陣痛,產下一名男嬰。像所有新生兒一樣,楚學思哭喊著來到人世,他的聲音特別響亮,穿過產房,躍過樓頂,飄向遠處的天空……

楚天承把兒子的第一聲啼哭錄了下來,放在爺爺墓前,他堅信爺爺一定能聽到,他相信爺爺並沒有走——是他的召喚讓楚學思提前來到世間,他的精神將在楚學思身上流傳。

為了紀念爺爺,和去年九月離去的妹妹,楚天承為兒子取了個乳名——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