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寫後記的時刻,也是告別的時刻。
一位作家朋友說,他最喜歡寫的就是後記,可以隨心所欲,信馬由韁,不用按常理出牌,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不用考慮故事情節和人物關係,一句話——小說是為讀者而寫,後記是留給自己的。
但我不同,我不喜歡寫後記,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像服裝師把做好的衣服掛出去賣,剩下的邊角餘料沒必要拿出來,下次做衣服興許拿來當兜布,或做個胸花裝飾一下,或許永遠也不會拿出來,就一直堆在倉庫裏,成為被遺忘的角落。
不僅如此,寫後記還意味著告別——和朝夕相處400多天的人物告別,不是件開心的事。
但告別也意味著開始,在開始新的航程之前,忽然覺得有些話要說,你當是兜布也好,胸花也罷,隨你。
這部小說構思於大連,寫於北京,最後完稿於大連,寫作過程不很順利,期間兩次停筆,還剩最後兩章時,趕回大連參加好友女兒的婚禮——他是我上部小說《暗箱》的主人公原型,所以這兩章是在大連完成的,順便去看了一下不老街——其實什麼也看不到,正像書中所寫,城市改選,舊樓拆遷,連棵老槐樹都沒留下。唯一留下的就隻有記憶了。
我坐在不老街的星巴克,喝著卡布其諾咖啡,往昔的歲月就像手中的紙杯,不能承受之重;塵封的往事猶如杯中的咖啡,苦澀伴著芳香……
我其實從未在不老街居住過,這條街離我工作的單位很近,中午休息時常來這裏吃飯,遊玩,所以很熟悉。大連的街名都很土氣,什麼辛寨子,馬欄子,太原街,大連人戲稱辛馬太(與新馬泰同音,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也許正因為此,不老街就顯得格外有詩意,我一直想以此為背景,寫一部詩意的小說,把我喜歡的元素都融入其中,但始終沒有動筆。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20年。
2009年9月11日,我離開大連,來到北京,這一天剛好是N年前拉登轟炸世貿大廈那個黑色的日子。朋友給我接風,戲說,你來北京想轟炸什麼?我說,除了我自己,沒有什麼可炸的!
曾經不止一人問我,為什麼去北京?我用三毛的歌作答:為了夢中的橄欖樹!
在一個城市生活久了,就會形成一種惰性,對身邊的美視而不見,所以我選擇離開,告別熟悉的過去,奔向陌生的遠方。
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完成早已構思好的小說——關於不老街的故事,如果再不寫,我真的就老了!可是沒想到,一到北京就被朋友拉下水,卷入一個房地產項目,整天做策劃方案,忙得天昏地暗,寫了開頭的小說,就這樣寂寞著。
不過擱淺也有擱淺的好處,我最初是想寫一個逃跑新娘——乖乖女成叛逆女的故事,而且要和《歌劇魅影》有關,韋伯是我最喜歡的作曲家,他的《歌劇魅影》和《貓》,我看了不止十遍,每次都淚流滿麵,我發誓要把這兩部經典音樂劇寫在小說裏,以此向這位天才音樂家致意。
再次動筆,已是翌年春天,回頭再看,原來的格局太小了,於是推倒重來,除了原來的涉世之初女——藍小柔,女權主義者——簡雪,又加入兩位女性,職業情人——林莞爾,全職太太——楚天愛,以及職場競爭和家族爭鬥等。原先設想的逃跑新娘成了其中一條線,現在講述的是在不老街長大、性格迥異的四位小羊女告別青春、走向成熟的故事。
有人說,青春是生命的精華,尤其對女人來說。對此,我不能苟同,因為這是站在男性視角,把女人的容貌視為資產。現實生活中,也確實有些女性受男權文化誤導,被他們掌控的權力和財富誘惑,在外貌上所下的功夫,多於心智上的提升。我不否認,在男權社會中,女人的確可以憑借美貌獲取資源,過著舒適的生活,但也因此失去了對自身價值的認同,成為男權文化的犧牲品,失去了掌控自己命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