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意識卻似乎一直醒著。但在這段時間裏,我大概也意外地睡過去了,證據是我全然不知陽光究竟是什麼時候從窗簾的縫隙裏鑽進來的。我下了床,打開窗簾。遼闊的碧空展現在眼前,甚至都有點令人憎厭。
往下一看,樹林甚至已延伸到眼皮底下。從林間的縫隙裏隱約可以看到一些紫色,或許是薰衣草田。
我坐在床上,歎了口氣。稀裏糊塗的一天又要開始了。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平靜的日常生活呢?
換好衣服正在發呆的時候,傳來三記不祥的敲門聲。我預感到那個被稱為尾崎的瘦弱男人—或許是助手—來了,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開門的果然是他。他站在門口,擺擺骷髏般的手。“請跟我來一下。”
我深呼吸一下,站起身來。
沿走廊前行時,我想詢問父親的情況,可最終放棄了。他不可能告訴我絲毫實情。
被帶去的房間和尋常的診室差不多,不同的是看不到護士的身影,居中擺放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電腦顯示器般的東西。昨夜照過麵的白衣男子正麵對著它。
“坐那兒吧。”白衣人努努嘴,示意我坐在眼前的椅子上。我照做了。助手站在入口。
白衣人一麵注視顯示器一麵敲打著鍵盤,間或看看旁邊的文件,不久便把臉轉了過來。
“請回答我的問題,要如實回答。”
“好。”我回道。我隻能言聽計從。
問題是從最近的健康狀態和病史等一般性內容開始的,就像健康檢查時的問診,隻是內容更詳盡一些。不久,提問的內容忽然變了,變成了月經是否正常、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等內容,甚至還加上這麼一句:“有過性生活沒有?”
此前的提問還都算是提問,我低著頭一一作答,唯獨此時,我不禁抬起了頭,臉頰發燙。“難道連這種問題都必須回答嗎?”
“這很重要。”男子用無機質般的聲音說道,“這種經曆,到底有,還是沒有?”
“……沒有。”
男子點點頭,劈裏啪啦用鍵盤輸入著什麼。站在身後的助手的視線讓我如芒刺在背。
“有沒有定期量基礎體溫?”
“沒有。”
“嗯。”他左手撫摩著臉,右手食指啪地敲下一個鍵,眼睛一時間盯住了顯示器。
“請問,”我說道,“你們究竟要把我怎麼樣?說是要為一個對日本很重要的人物治病,可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又能怎樣呢?”
男子似乎沒有聽到,仍盯著顯示器,過了一會兒才用例行公事般的語氣說道:“你什麼也不要考慮,隻要照我們說的去做就行了。
不用擔心,我們做的一切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
“可是……”
“總之,”男子又敲了一下鍵盤,“關於需要你合作的事情,你父親也讚成。請相信我們。”
“我知道父親與此事有關……”
大概是不想再聽我說話了,白衣人隔著我向助手使了個眼色。
助手走了過來,抓住我的胳膊。
“你要幹什麼?”
“不用慌,隻是簡單的血液檢查。”白衣男一麵準備注射器一麵說道。
血液檢查之後,我暫時被放回房間。又過了一會兒,那個助手用小推車送來了早餐。除了三明治和色拉,還有湯、盛在壺裏的咖啡和橙汁,托盤上還放著一個大水瓶。助手出去後,我把它們全移到桌上,坐在椅子上吃起遲到的早餐。沒有一點食欲,可我還是想盡量吃一點,以恢複日常生活的節奏。三明治、色拉和湯都是一個味道,火腿很鹹,湯有點濃。我喝幹了兩大杯水。
吃完早餐,我坐了一會兒,似乎沒有人來。我喝著咖啡,眺望窗外。
不久便感到了尿意。我推開門走進走廊,不禁愣住了。走廊裏放著一把椅子,那個瘦助手居然正坐在那裏看書。
“上廁所嗎?”他毫無顧忌地問道。無奈之下,我隻好點點頭。
不知為何,他竟看了看表,然後說出一句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請稍微再忍一下。”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什麼?”
“我說,讓你稍微再等一下才能去廁所。”他粗魯地說道。
“為什麼?難道有什麼不合適嗎?”
“因為要檢查。”男子說道,“需要憋尿。”
“檢查?怎麼又……”
“請你右轉,返回房間。”男子指指我的背後。
沒辦法,我隻好返回房間,和剛才一樣坐在桌前。看著眼前吃剩的早餐,我恍然大悟。飯菜口味濃,原來就是為了讓我多喝水啊。
飲料那麼多,隻怕也是出於同一種理由。
他們究竟想做什麼檢查呢……忍著下腹部的不適,我再次不安起來。
又過了約三十分鍾,我再次試著打開了門。那個可憎的瘦男人的身影不見了。怎麼辦呢?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再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