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1 / 3)

空坐在醫務室的帳篷外,無心力去在意自己鞋褲薄薄的一兩層料子,正和積雪粘在一起。躲在臂彎裏的腦袋時而晃動,與衣袖親密摩擦,像是要偷偷泯幹淚漬,卻麼怎也拭不淨,又像是要把頭往懷裏紮進的更深。

仿佛這世間維二逃避愁悶的妙法。

莎羅終是抵不住空近乎哀求的急懇,她真一開口,竟宛如親身經曆了烏爾法遭過的一切,分毫詳細的道出這脆弱的男孩,一日日的堅強。或是藏著傷口偷偷前來的烏爾法,或是被傷與疲倦致使昏厥被人抬來的他,又是他多少處留下傷口,哪裏又新傷疊舊疤,以及那些從小烏爾法口中說出的,乞求自己隱瞞這一切的話……莎羅說著,宛如照書複讀過許多遍似的熟撚。這老婦人的皺容裏,因自己言語而逐漸泛溢的心疼,不比做聽客的空少多少。

“夠了…”

空咬唇忍耐,掀開了簾子,冷風蟄臉的刹那淚腺崩潰。他聽不下去了,這短短的幾分鍾內,他忽然被灌輸了太多太多能夠刺激到他的事情,猶如遠超外界冷冽的寒氣逐漸滲進血管裏,足以令他緩慢窒息。

可真正做到折磨他的,是一直以來自己對此,竟然毫不知情,而自己卻還羞恥的認為,已經將安穩無憂的生活帶給了他。

我,不是距離他最近的那個人麼?空的大腦被思考抽打著,身體蜷縮著。

“在我年輕的時候,這個年齡的孩子,愛藏起來不分享他人的,不應該是自己最珍視的玩具之類的麼?”屋內,有著老婦人的自言自語。

空瘦小的身體又在冷空氣裏安靜過片刻,他忽然使勁拉著衣袖,蹭著整張臉一抹,隨後像冷卻後的機器重又恢複工作動力,他猛地站起來。

卻又被什麼力量猛地按回去。

“誰?”他詫異的回頭。

“又想偷偷摸去訓練場了?”耳熟的聲音懸在頭頂,聲音的主人好似確認過空不會再掙紮站起,才撤回按在其肩上的手,“大門可剛換了新鎖,這年頭,門鎖這常見的東西,也沒工夫批量造的,都用的堆箱底的陳年貨。”

空的頭又扭回去,細聲念叨著道歉。他用不著高仰脖頸去看清頭頂的臉龐,待在訓練場的幾天,足以記下訓練官的嗓音。

身旁雪地裏有細微聲響,他感覺到來者挨著自己坐了下來。

“有這種用來耍聰明的歪門技巧,還不如……”訓練官一副模版化的訓斥措辭剛要脫口,嘴角烙舊疤的雙唇就強硬一閉,給擋了回去,“沒什麼,你,你足夠努力了……”之後空氣難堪的靜寂,男人想換句話圓回氣氛,可明顯這舞刀弄槍出身的自己,沒有什麼出口成章的話語藝術。

“今晚別去了,”訓練官直白張口,放棄了委婉,語氣嚴肅,但算不上厲聲,“回去躺床上,第二天第三天之後什麼的都別去想,好好睡上一覺。”

“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給你偷偷拿藥麼,本來任何騎士都不該得到這種待遇,哪怕是隊長團長們,”訓練官又說,“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忘掉一切是最好的。”

空盯著地麵出神,他自然是知道訓練官的意思,同在訓練場上,為什麼他能享受,作為嚴於律己的騎士不能享受的。他更知道,無論別人嘴裏他所謂的進步如此之快,可他始終是隊尾都追不上。他當然知道的,時限將到,而自己和達成目標間的距離隔著千山萬海,對方是來勸自己放棄的。

或許對方說的沒錯,或許活在這個世界,盡可能去享受一切安逸,是很多人的終極目標。

可也有很多人永遠都做不到,讓自己浸泡在奔波忙碌中,人類總會背負些什麼,那是他們的過往,可能是一道恥於遺忘的疤痕,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約定,一段刻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它或許常使我們深受回憶的煎熬痛苦,它也使我們繼續前進。

至少空做不到。

“您是在否定我麼?”空打破了這段安靜,訓練官也突兀的怔然,“訓練官前輩就沒有什麼,怎麼都揮之不去的東西麼?”他又說,訓練官也又怔一次。

男人不自覺的用大拇指按住嘴角,他隻是想勸說,並沒有更多的意思,此刻他害怕自己可能真的言之過頭導致一個孩子胡思亂想,盡管他覺得自己竭力了。

至於後麵的那就話,他隻是讓大拇指按的更用力了些。

隨後,他想開口,他想說戰爭雖然可怕,但我們都在全力奮鬥,他想說我們一定會結束戰爭,阻止我們生存的地方變得更加艱苦殘破,他想說他代全體騎士一定會許諾空,有朝一日會使所有人擁有美好的生活,所以他大可放心,沒必要這麼折磨自己……他想說,這就是我們騎士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