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雷登與毛澤東的見麵(1)(1 / 1)

1946年周恩來與司徒雷登在美國大使館,身後的小樓至今仍在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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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輝

尋訪司徒雷登

南京西康路三十三號(原十八號)大院,是民國時期美國駐華大使館的舊址。踏著初秋桂花香,我走進這裏尋訪司徒雷登的曆史身影。

這一天,二○○九年九月二十六日,曆史環節中的一個雖普通卻也有一點兒特別意味的日子--距一九四九年八月二日,老樓的最後一任主人司徒雷登大使黯然離開這裏,六十年零五十四天;距中華人民共和國六十周年國慶大典,隻剩下四天。

六十年,一個甲子。

這個大院,這座老樓,在我眼裏,似乎在以它們的方式感受這一個甲子的滄桑。中國與西方--特別是與美國的關係演變,在華西方傳教士及後代的獨特性,他們對中國事務的介入,他們在影響中國的過程中所麵臨的種種難以預測的命運,集中地、戲劇性地在這裏最後呈現。政權更替,時代轉換,司徒雷登在華生活五十年,那一天,在這個大院,戛然而止,黯然終結,使得這一次的甲子循環,於曆史厚重中又多了人生況味。

早在“文革”期間全民學習毛選“雄文四卷”的時代,毛澤東那篇著名的《別了,司徒雷登》,讓我和許多同齡人,少年時即熟知這個美國人的名字。“總之沒有人去理他,使得他‘煢(qióng)煢孑立,形影相吊’,沒有什麼事做了,隻好挾起皮包走路。”陌生的身影,在“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成語裏多了幾筆滑稽。“司徒雷登走了,白皮書來了,很好,很好。這兩件事都是值得慶祝的。”最後一句,節奏明快,琅琅上口,至今難忘當年我們這些初中生,在老師率領下搖頭晃腦大聲朗讀這些句子的情景。

西康路三十三號大院,成了司徒雷登在中國的最後一站,在這裏,他度過深深介入中國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最後三年--參與國共內戰全麵爆發之前的馬歇爾軍事調解;親曆蔣介石由盛及衰乃至最終崩潰的全過程;見證解放軍占領南京;本人的在華教育事業如枯葉飄落,走向終結……難道還有別的人、別的地方,比司徒雷登,比這座大院,更能濃縮時代替換之際中美關係的演變嗎?

走出囚禁的國際明星

抗戰勝利一個多月後的重慶,迎來了一位來自北平的客人,他是美國傳教士、燕京大學校務長(校長)司徒雷登。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司徒雷登在北平被日本人關押三年有餘,此時,出獄不久的他從北平抵達重慶,第一次向記者講述了自己的囚禁生活。一九四五年十月一日,《時代》以《燕京大學的司徒雷登》為題,對此做了報道。《時代》配發一幅他的肖像照片:禿頂,眼睛大而圓,銳氣逼人,但微笑又使之有了一種親和力。照片說明很簡單:“司徒雷登,一千五百次猜字遊戲。”

《時代》寫道:

清瘦、禿頂的司徒雷登,已有六十九歲,是享有盛譽的美國教育家,可他卻有四十年沒有在美國居住過,他自一九一九年以來一直擔任由美國資助的中國最有名的教會大學--燕京大學的校長,最近三年半時間裏,他是日本人的俘虜。上周,司徒雷登--也許是在中國最受尊敬的美國人--在重慶講述他的經曆。

一九三七年日本人占領北平後,離城區五英裏的燕京大學,遂成為一塊自由學習的綠洲。當時,日本人非常忌憚美國對他們進駐校園的態度。但是,他們仍命令司徒雷登懸掛傀儡政權的旗幟,並要求他對日本的軍事入侵表示個人的“感謝”。司徒雷登拒絕了,他把旗幟奉還。在珍珠港事件之前的三年時間裏,他不得不在中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維持平靜狀態。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早上八點二十分,司徒雷登的這個自由王國被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