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1 / 3)

第四卷

第三十六章

硌城血戰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透,西岐大軍已急不可待地開出大營,自東南西三方結集,隻等薑子牙一聲令下便狂攻猛打,一鼓而下。

為西岐大軍的兵威所震懾,封丘兵馬根本不敢出城接戰,白白浪費了黃飛虎苦心經營的壕溝刁鬥、拒馬箭樓等防禦設施,全軍退入城內死守不出。

縱是這樣,城外的西岐軍兵甲如林,連綿數裏,人強馬壯,氣勢如虹,封丘守軍未戰已弱了三分,加上薑子牙圍城缺一之計,留下生門,斷了死戰待援的決心,封丘守軍的戰意再減了三分,若非自持城高牆厚,糧草充足,隻怕封丘城中的五萬兵馬不是亡命撤逃就已舉械投誠。

薑子牙自是深知敵軍的想法,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要求大軍緩步進迫,先以氣勢壓死守軍的士氣,再結集全力一舉破城,否則,若待對方緩過氣來從容布置,隻怕大軍縱能拿下封丘也要傷亡過半,到時若再遭受無敵勁旅飛虎軍的前後夾擊,極可能會被黃飛虎一口氣趕回西岐,坐看耀陽與紂王爭鋒。

薑子牙手上令旗輕輕一揮,封丘城下東南西三方同時號角長鳴,鼓聲震天,第一波三萬步兵在弓駑手的掩護下發動了攻擊,如一道晶瑩閃亮的彩帶圈上了城牆,下一刻,無論成敗,都隻能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結局。

雖說封丘守軍都是由屢敗於西岐軍的殘兵組成,但無論殘兵還是敗兵,他們都是老兵,是見過血,殺過人,知道正麵交鋒比亡命潰逃更安全,除非戰事真是不可挽回,不然絕不怕恐嚇的老兵。

所以在稍稍驚愕之後,他們馬上發動了反擊,在屢屢敗於西岐軍而獲得的經驗中,不慌不忙地借著有利的地形向城下的步兵傾泄遠程攻擊兵器,所有人都知道,在敵軍爬上城牆之前,他們相對是安全的,起碼比潰逃或投降安全得多。

作為攻守戰中最有效的攻擊武器,箭如饑餓的蝗蟲般不斷地穿梭於兩軍的陣地,大片大片地摧毀著直立的人林,攻守雙方開始了一比三的急速減員,紅與由紅轉化而成的黑,慢慢滲透了封丘城下的土地,一具具溫暖的身軀漸漸冰冷。

這種時候,人的性命比畜生還要輕賤,而被將軍們、督戰隊們強迫進行攻堅的西岐士卒,他們手上的輕薄木盾根本擋不住淩利的銳箭,但縱是能保護他們抵進城牆,也絕不可能禁受得住重若千鈞的滾木檑石的打擊,隻能一批批地前行,一批批地死去,性命簡直就是賤如螻蟻,死不足惜。

可惜在戰爭中,根本不會有人在意,所在人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而就算有人在意,也是有心無力,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快獲取勝利,隻有這樣,才能將傷亡的數字減到最低,因此,戰場在不斷地升溫,熱血流失得更暢更稠。

一隊百人的精壯士卒在一名將軍的帶領下,頂著趕製的牛皮方盾,艱難地推動一架綁著大木樁的撞車接近在了城門,可還未來得及衝撞,就城牆上拋下的巨石砸死過半。

麵對守軍的狂猛打擊,餘下的士卒轉身便逃,可那名將軍想也不想就手起刀落,斬殺了二名逃跑的士兵,然後指揮殘兵們把衝車碾過一名砸傷了腳的西岐士卒的胸腹,狠狠撞向城門。

又是一輪死亡的木石瀑雨,這百名負責撞擊的城門的敢死隊已是十不餘一,但馬上又有新的戰士衝了上來,接替他們的位置,推動衝車在他們的屍體上碾過,狠狠撞擊著城門。

攻城的雲梯倒了再豎,豎了再倒,就算真有個別西岐戰士能僥幸地爬上城牆,也絕躲不過守軍們的迎麵一槍,雖然他的仇人也會很快地死於戰友們的刀矛槍箭之下,但已不關他的事,因為那時候,他的屍身也已經涼透。

第一攻擊梯隊的三萬步兵在傷亡過半後早已撤了下來休整,而第二波攻擊梯隊的三萬步兵到目前為止也折損超過三成,但他們也完成了主帥希望獲得的戰績,不單搶占了所有的攻擊位置,布置好攻城器械,還幾度殺上城樓,給予守軍極大威懾。

不過薑子牙知道,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候,雖說己方的傷亡倍數於守軍,但在西岐軍不間斷的高強度打擊下,敵軍也到了強駑之末,但這裏說的不是體力,而是士氣和戰意,如果西岐軍不能一鼓作氣地強攻而下,等守軍調整好情緒,擁有了堅守的信心,那麼,隻怕二十萬大軍折損過半也未必打得下眼前的堅城。

望了望身邊一言不發看著戰局的姬發,薑子牙喑地歎了一口氣,說到大將之風,聰明睿智的姬發還是比不上耀陽,要知道他可是三軍的魂魄所在,越是危急的時候便越應冷靜從容,像他這樣不出聲,除了打擊士氣之外根本不起一絲作用。

是時候見分曉,定成敗了,薑子牙手上令旗一揮,大聲喝道“傳令,全線進攻,有進無退,不破不還!”再暗地裏搖了搖頭,可惜他二人不能相容,否則,隻怕現在已在朝歌城裏慶功了吧。

這一次薑子牙將神玄兩宗的法道高手遣出,跟兵力稍不是很足的曜揚軍不同。對於強大的西岐大軍而言,在此關鍵之時,法道高手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而且這些法道高手也決不隻是單純攻城而已,他們還有更好的用處。

封丘守將張相不能算是一員悍將,但他是一名智將,還是一名謙虛和有點固執的智將,在接報西岐大軍進犯的消息後,他馬上按原先定下的計劃把城內的五萬兵馬分成三批第一批又分為三個梯隊輪流上陣,抓緊每一個休息的時間。

所以西岐軍雖攻得凶猛突然,卻也未能打亂封丘守軍的陣腳,直到薑子牙發動總攻的時候,張相手上還有一萬五千名體力充沛的兵士,若單以戰力論,他絕對有堅守的本錢。

當然,西岐軍雖放過北門不攻,但張相可不能不在北麵投入相當數量的兵馬,說什麼主動權也是在人家手裏,打不打隻是一個念頭,一個命令的事情,這種危險是絕不能冒的,因此,張相在北麵放了五千精銳,並下令把封丘城的所有糧草運到北門,以糧草築成一道防禦陣地,還派了一隊親兵在那裏鎮守,並明明白白地告訴手下兵馬,如果城破,就放火燒光糧草。

在這樣的布置之下,若然城破,將是三麵接敵,一麵火海的死局,根本無路可逃,可說是封死了守軍逃亡的可能,也一定程度地壓製了手下兵馬投降的意識,因為如果糧草盡毀,誰也不知道西岐軍會在分糧救濟或屠殺中選擇那一樣。

因此,在城樓上觀戰的張相一點也不怕西岐軍的總攻,並暗暗自喜,像薑子牙這種不計傷亡的強攻猛打,猛則猛矣,但絕不可能持久,隻要自己能挺過這一輪考驗,就基本可以肯定能守到飛虎軍回援,若到那時候,隻怕攻守優劣之勢就要倒轉過來。

但張相也太自傲了一點,因此他忽略了一些東西,他忘了他的對手是以智計聞名天下的薑子牙,而以智計出名的將帥,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總是要玩些陰謀詭計的,絕不可能與對方蠻打蠻拚。

還有一樣就是西岐軍的主子姬發,他可是神玄二宗欽點的未來天子,陣營內擁有數量龐大,雖不能在正麵戰場上馳騁,卻能在敵後、敵中混亂縱橫的道法高手,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和地點,這可是一股絕對強橫而恐怖的力量。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張相忘了一樣叫做民心的東西,或許在他看來,戰爭不過是雙方軍隊的撕殺,與賤民們無幹,卻不知道在雙方力量持平的微妙時刻,最後一根稻草可以壓垮一匹強壯的駱駝。

箭如雨下,西岐軍第三波的精銳未及城牆已折損了一成,接近城牆又折損了一成,張相望了一眼城牆上堆積如山的箭弩木石和征集起來運送防守物資的青壯奴隸,由開始時的忐忑變得成竹在胸,物資的充沛是他的自信的基石。

駑箭與檑石絕對可以說是攻城一方的噩夢,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上,這是絕對的殺傷方式,如果真能做到最合理的調配,縱是封丘城內隻得五萬兵馬,卻也絕對能讓二十萬西岐軍飲恨。

在他看來,西岐軍的全麵進攻不過是某某大夫獻給君王的春藥,可一而不可再,隻因防城一方倚靠的是緩慢的長期積累,根基穩固,而攻城方則是靠一次性的優勢投入,而薑子牙絕對沒有一次過摧毀封丘二十萬民夫的實力,不過死不認輸罷了,況且,他手上還有二萬強兵,應該怎也擋得住西岐軍的蠻攻了吧,如不是城中突然起了大火,他差點認為自己就是商殷的振興能臣。

封丘城內火光衝天,在大火剛燃起的時候,張相還是不怎在意,敵軍預先派間諜潛入城內,在最要緊關頭進行擾亂,這可不是什麼新鮮招數,任誰也會“出此下策”,看隻看能不能成事。

可是當他察覺原來是北城燃起不是小道峰煙,而是衝天大火,敵軍的間諜已成功地攻擊了集中在北城那道由糧草築建的,純為振奮士氣而建立的防線的時候,張相知道自己敗了,輸得一塌糊塗。

當城牆上的守軍們也注意到北城燃起的大火時,在一轉眼間,城樓上的箭弩檑石、刀槍劍矛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西岐軍的進攻變成了演習,他們隻需爬上城牆,然後打開城門,放大軍進來就輕輕鬆鬆地奪取了勝利。

直到這時,他才真正後悔不聽黃飛虎的忠言,自以為是,但事已至此,悔而無用,張相匆匆向身邊的親衛交待了幾句,便撥劍衝向殺上城樓的西岐精兵,決意為殷商有盡忠。

世間上的事通常都是這樣,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張相用糧草迫壓手下兵馬死守,激發士氣,若碰上了西岐潛伏在城內的神玄二宗高手,本是好事,但他忘記了,敵人也可以通過糧草來打壓士氣。

其實薑子牙在接到張相以糧草堵塞北門的消息時,他就知道自己贏了,本來他可以等城內的間諜發動後才發動進攻,這樣的話,傷亡肯定沒有現在的大。

不過薑子牙怕,自從上次二十萬西岐軍敗於黃飛虎之手後,驍勇強橫的飛虎雄師已在他心裏烙下了無敵的陰影,令他產生了絕不可與對方在平原遭遇接戰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