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江水寒涼,謝不靈和李見深落水後眼見那個女人化成魚形,急速遠遊。
是妖。
兩人對視一眼,追了上去。
鯉魚妖見他們跟來,初時還不停向前,待距離愈近,忽然魚尾一擺,回首張開血盆大口。兩人即刻分避,鯉妖撲空,搖首揮動兩條長須,猛抽如鞭。
李見深隨波蕩開,謝不靈手擰觸須,借力一帶,衝向鯉妖近身。他伸手一招,李見深劍飛出鞘,轉瞬刺中鯉妖一翼。鯉妖慘叫,狂擺巨身,謝不靈脫手,將劍甩還回去。
“浮生”劍歸主,頓時寒芒異亮。李見深一劍破浪,血水濃現,鯉妖觸須已斷,吃痛慘呼。妖鳴異常尖銳,李見深擺頭,耳膜幾乎炸掉。
謝不靈壓眉,掌心靈芒乍現,直穿沉浪重濤,一擊命中鯉妖要害。刹那妖物錯身,驟現龐然巨鯉,替同類頂下重擊。謝不靈微眨眼,一時妖鯉百許,魚目如無數紅燈籠般浮現在他視野。
原來那聲長嘶是引來同伴的。
要收拾掉這些妖物,謝不靈不在話下,可李見深是凡人,呼吸堅持不了太久。
江波滾湧,靈光震濤,謝不靈縱橫四殺,遙見李見深長劍迅疾,芒亮卻愈發暗弱,他心中更加不安。
打飛麵前妖鯉,謝不靈猝然長虹般遊到李見深旁,單手一揮,靈流如排山倒海,橫掃而出,瞬間逼退成片。他再看向李見深,才發現人已眼神渙散,失去神智。
竟一直在硬撐。
謝不靈生出一絲別樣的味道,但不及細想,他劍指一抹“浮生”,劍身立現流光。他左手摟了李見深,一路靈劍開道,疾速上遊。
天將破曉,泛起魚肚白。岸邊禿石遍地,放眼荒無人煙。
謝不靈泡濕狼狽,垂首喚李見深名字。叫不醒後,他換了個方位,手攬對方後背,直接渡送靈力。
暖流源源輸送,在李見深體內緩慢運轉,衣發也逐漸烘幹。謝不靈還是濕漉漉的,一滴水珠順著發梢濺落李見深唇麵。
李見深抿唇,水珠沿其優美的下頜滾落,此時天光破曉,初陽斜照,他睜開了雙眼。
瞳底倒映出謝不靈俊美的麵容,李見深眨了眨眼,一陣嗆咳。他倉促起身,才發現自己被一種很周到的姿勢護衛著。
“多謝相救。”李見深拉開距離,即刻拱手一拜。
謝不靈站了起來,神色有愧,竟也拜道:“讓你陷入險境,是我行事不周。”
李見深稍滯,心下有些哭笑不得,謝不靈的反應總讓他意外。
兩人很快找著路回到了客棧。他們與方周互換消息,才知道那個嘴裏冒血的中年男人,是舌頭被拔去了。方周救他後,雖無性命之憂,話卻是再說不了。
男人養的幾個小仆從抹著淚,伏在榻邊一口一個“主子”,哭得跟叫魂似的,三人耐不住,皆出了門。
在外頭觀望的老店家見他們出來,合手哀歎道:“哎!我們南水縣都不知道第多少起了!缺舌的沒一個活下來,街坊都說有一個殺人魔,或者妖怪什麼的,專愛取人舌頭吃!”
“此事竟常有?”謝不靈眉微蹙。
老店家佝著背,袖擦著口水,忙道:“是啊道爺,你們盡可去打聽,這周邊王家公子,張府老爺、千金,甚至前任縣太爺,都是被拔舌而死!”
“王家公子、張府老爺、千金……”方周忖度著,突瞥向李見深,“不是吧,死的人都是名門富室?”但他很快又打消這個想法,“可昨晚的隻是個客商,怎麼也被拔舌了?”
李見深稍作思量,道:“妖取人性命有很多方式,可他們為何隻選擇拔舌?據我所知,鯉魚用須來感知味道,就像人的舌頭一樣。龍須鳳爪這道菜,做一次便要耗費上百條鯉魚,所以鯉魚妖不免有報複之意。”
“啊?這麼殘忍嗎!”方周心有餘悸地摸摸肚子,“幸好昨天我沒吃……”
老店家嚇道:“真有妖怪啊?!”
李見深麵向他說:“您放心,除妖乃我們份內之事。身已在此,必會還大家一個太平。隻是後麵幾天,煩請告知餘下住客小心為上,切勿再食龍須鳳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