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上時，卻無法及時驅除他腦裏的夢魘，隻是眼睜睜地透過夢境，看他愉快地把毛巾繞在自己的脖子上，一點一點地收緊，直到窒息。
這一次，又是如此。
這已經是這所學校開學以來第三十七位產生強烈自殺念頭的學子。
李信晏飛速地往樓下跑，趁著死者還有體溫，掌心貼在死者的頭部。閉上眼，通過驅魘師的自然賦能，感知死者最後尚未徹底斬斷的紛亂思緒。
他還能感到他的體溫與腦部神經的跳動。
絢麗的飛行世界裏，他展開擁有雪白羽毛的雙臂。在教學樓的天台上，屈腿優雅地騰空起跳，愜意地在雲朵間愉悅地翱翔。
自由鳥，又是自由鳥。
正是心靈上對自由的無限向往，才讓夢魘鑽了空子。
李信晏合上死者的仍帶著笑意的雙眸，歎息站起。
完全不顧其他學子錯愕的目光。反正他們很快就會忘記了他。
驅魘師的存在就如金魚的記憶，永遠隻停留七秒。
一個彈指間，他的臉就會在世人的記憶中變得模糊，關於他的一切，也隨之泯滅。
此時值班的老師已經趕來，連同校領導一起，驅趕安撫著受驚的同學。
校園裏到處鬧哄哄，李信晏如死神般在嘈雜的意念中準確地捕捉到了一個女生的聲音：殺人凶手。
他未駐步，反正沒人能記住他。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為什麼不是我先跳下來？
李信晏走了幾步，又折回到了躲在角落裏覃甜的身前，直視著她眼裏的渴望。
“你很想死嗎？”
覃甜沒敢出聲，也沒敢點頭，她把小玉摟得更緊。她怕被眼前的惡魔盯上，眼眸慢慢地收斂，凝視著自己的帆布鞋。
你是死神嗎？
李信晏是死神。
“我不是。死並不好玩，它會給你的家人和朋友，帶來無法複原的沉痛與創傷。”
這人聽得到別人的心裏話？
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他比我想象中要長高許多，我還以為他隻有一米七----
“我一米八五，你記得我？”
覃甜抬起頭，震驚地迎視著眼前的少年。
不受控製地顫抖雙唇出賣了她此時的恐慌，也出賣了她的心聲。
李信晏再次歎息，幾億人，才會出現一位能記住驅魘師長相的幸運兒。這樣的漏網之魚，都需要驅魘師們手動清除記憶。
“把手伸出來。”李信晏冷視著覃甜，命令道。
覃甜茫然地搖搖頭，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異常地困難，仿佛有塊淤泥堵在了她的喉管。
”你、你想幹嘛？”她結結巴巴問。
“快點。”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緩不慢，帶著不可抗拒的壓迫。
覃甜顫抖的尖指猶猶豫豫地伸出，猛然被李信晏握住，仿佛被高壓電動般，她隻感到麻痹與窒息。
“晚上早點睡。”
李信晏放開覃甜的手，皺起眉頭，她居然還保留著對他小學的記憶。他都忘了自己有上過小學這事。
等人走遠後，覃甜看著自己被死神碰觸過的指尖上，還沾著鮮紅的血，終於繃不住放聲大哭。
啊！死神看中了，她不會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