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真是尤物。
我又問:“葡萄酒的年份說明什麼呢?越久越好?”
翔說:“不一定,主要是看那年的陽光、空氣、水、濕度、溫度,每年的質量都不一樣。”
最早的葡萄酒,是由修士栽種,稱其為“上帝的血液”,栽種葡萄是苦修的方式。
翔最大的夢想是做出一款聞名世界的中國葡萄酒。人在國外,此種情懷分外濃烈。
人人都有夢想,隻有夢想能讓生活前進,即使困難重重。我想到,這學期結束,我該正式進入專業學習了。
送創可貼的??護車
那晚的空氣特別濕潤,空中傳來烈火灼燒般的歌聲,是歌劇《巴黎聖母院》中的名曲《Belle》。我在做晚餐,菜刀極其鋒利,切起菜來很爽快。
總覺得會發生什麼。
一點兒聲響,敲牆打壁地傳來。隔壁又蠢蠢欲動。
我搬到這裏已有些時日,房東是上海老太,她騰了個房間給我,我的隔壁住著一個印度女孩。隔音不太好,她做什麼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估計今晚又帶男友過來。她的正牌男友是哪位我不清楚,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女孩很黑很瘦,一雙眼精神極了,人也頗有禮貌,學習非常好,應該是位受歡迎的主兒。
但是她打擾到我了。
我不知道那麼黑瘦的女孩爆發力有多強,她開始叫,叫得天昏地暗、欲仙欲死。我真擔心她要死了。整棟樓都能聽見。
有人開始敲我的門,我喊:“不是我啦!”
那人敲她的門,印度女孩安靜了會兒,就那麼一會兒,又叫得山崩地裂,仿佛在生孩子。
我在切地瓜,刀滑下去時,隔壁的叫聲已無美感,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能不能收斂點兒,已經不是第一次。鄰居又敲了幾下門,但那女孩毫無顧忌。
果真無敵。
我清清嗓子,也開始叫,拚分貝。我學她的叫聲,再加自創,婉轉低吼,高昂奔放,要豁得出去才能換來片刻安寧啊。果然,隔壁沒動靜了,無聲無息,驚濤駭浪後的平靜。
叫到興頭上,我切到手指了。
刀入左手食指,血噴湧出來。我腦子僵了會兒,盤算著這樣的傷口是要到醫院包紮呢,還是貼個創可貼就好了。手機響,是安祖的電話。
他問:“晚上想吃什麼?”
我說:“我做飯切到手指了,好多血。”
“切到哪兒了?”
“食指骨節,一半兒。”血繼續噴湧,我不知道怎麼會流那麼多血,流到胳膊肘、滴到地上,一時滿地血跡斑斑,“好多好多血,家裏沒備創可貼。”
安祖說他馬上叫救護車。我那尚不靈光的法語,被他理解成了“手指頭剁掉一半,看見骨頭了”。
救護車“嗚哇嗚哇”很快趕到,封鎖路麵,好不熱鬧。兩名大漢一陣忙碌,直接把我撂在擔架上。他們遲疑一下,問:“哪裏受傷了?”
我舉起一根血淋淋的指頭。
大漢問:“怎麼傷到的?”
“切菜傷到的。”
他們很仔細地檢查,然後大漢問:“女士,您家裏沒有創可貼嗎?”
“沒有。”我說,“傷得挺嚴重的,不是嗎?”
“您彎彎手指。”
我彎了彎,沒障礙。結果大漢幫我包了創可貼,救護車一路呼嘯而去。
路麵恢複暢通,華燈初上,潮濕的空氣裹了溫度,一切都如往常安寧。我站在風裏,心想:原來是件小事。
安祖隨後趕到,了解原委後,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飄著一點兒笑意。我問:“幹什麼?”
他汗顏:“太丟人了。”
我倒覺得抱歉,救護車趕來送我個創可貼,浪費法國人民的公共資源。很久以後,我想起這件事,都忍不住大笑出聲,當時真覺得不好笑,大概是反射弧過長,反應慢。話說回來,救護大漢給我的創可貼,我在藥店裏都買不到相同的,質量極好。
此後家裏長備創可貼。
法蘭西貴族
這次說個別人的故事,我當配角。
我想說的是,巴黎歌劇院裏發生的故事。跟歌劇有關的愛情故事,男主角的身世有點兒與眾不同,當然,女主角也跟我們有點兒不一樣。他們的名字我想不起來了,我暫且稱呼男主角為“愛先生”,女主角姓潘,我叫她潘女士。
他們年近50,是父母輩的人。
地鐵7號線的Opéra站,一出來,正對麵就是金碧輝煌的巴黎歌劇院。這裏日本人很多,遊客穿梭不盡。每天,歌劇院的影像被映入無數個相機中,而潘女士的故事,也許沒幾個人知道。
潘女士來自中國,在巴黎歌劇院唱過歌劇。我認識她,是緣於我的第二任房東,來自上海的“麗莎”,其約50多歲,而我一定要叫她“麗莎姐”,否則她不高興。
麗莎姐很厲害,早年來到法國,已拿到法國長居,並且為兒子在徐家彙買了套房。她的口頭禪是:“隻有我不要老板,老板從來不會不要我”,“幹活就要往死裏幹,你拚死拚活的就對了,一刻鍾都不能停,這樣才有飯吃!”
她租了套房,其中一個房間轉租給我。房子非常幹淨,玻璃窗擦得完全透明,地板不染一粒塵埃。麗莎姐是個熱情、現實的漂泊者。
她有個幹女兒,跟她一模一樣的性格,嘴皮子異常厲害,做事也利索。兩人經常在一起吃飯聊天。一天放學,我剛進屋,聽見她們在房裏議論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