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肚臍眼裏倒香檳(5)(2 / 3)

巴黎流光溢彩的背後,藏著無數暴力與罪惡。我越想越多,眼裏有淚。

安祖醒來,“你哭什麼?”他笑,“我又不是第一次打架。”

他說17歲時交了個女朋友,女友曾遭一個阿拉伯人調戲,那次打架才算厲害,兩個人都掛彩被送進醫院,住了好幾天,出院後還被糾纏好久。

少年往事,他提起時,眼裏有光。

“明明知道打架不好,就是控製不住,受不了。”他說。

他握住我的手,又沉沉睡去。

真希望他夢裏有安寧的花香。

賣海鮮的帥哥

我們這條街上隻有一個海鮮攤,賣海鮮的是個20多歲的法國小夥子。

穿一身藍白工作服,很帥。

家裏隻有我一人嗜好海鮮,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去買蟹腿,很肥的大西洋螃蟹的螯,跟俺老家太平洋東海的蟹螯不一樣。

這裏人高,馬大,螃蟹也肥。我每次都一個人去,排隊。輪到我了,我就說來4個或5個蟹螯。然後他就挑給我,很仔細地挑好,外套兩個塑料袋。謝謝,再見。從來沒有多餘的話。

他挑的都是很肥的蟹螯,我很喜歡。每次都一樣。我經常去買。直到有一次,安祖跟我一起去海鮮攤,他不喜海鮮,隻陪我去買。那個賣海鮮的、英俊的法國哥哥,跟往常一樣,很仔細地挑著蟹螯。

謝謝,再見。依然沒有多餘的話。

回家一看,他給我的,都是空殼少肉的瘦蟹螯。

……

程抱一

進入專業學習第二年,文學課換了位教授,本來是位女老師,通常介紹我們一些溫柔情愛小說,比如杜拉斯的《情人》。新來的教授對這些小說不屑一顧,他說要看就看俄羅斯大師的作品,尤其是流亡作家。教授叫Jean-Luc(讓?呂克),50開外,頭發灰得極有風度。因他老是斜眼看我,時不時提一個難題刁難我,所以我背地裏叫他“讓驢磕”。

據說他在法國很有名,是位作家。

“你,”他指著我,“你說說看,為什麼法國文學作品中,通常是女人出軌?”

好奇怪的問題。我說:“因為那個時代,作家通常是男性,可能在男人眼裏,所愛的女人愛上別人就是出軌。如果換成女作家,極有可能是一場天經地義的浪漫。”

同學們哄堂大笑。“讓驢磕”揮揮手:“行了,你最近在看什麼書?”

“L"éternitén"estpasdetrop。”(《此情可待》)

《此情可待》講述中國明末的愛情故事,不新奇的舊時浪漫,在法語語境下略顯神秘。書中所言:“你到這世上來,是為了獨特一張麵孔!那張麵孔,有朝一日相見,就再也不能忘記。沒有那張麵孔,大千世界總隻是寥落,不能存有趣味,不能存有意義。沒有鍾愛的人,什麼都是東分西散,飄若輕煙;有了鍾愛的人,什麼都是心心相印,不斷會聚。”

“程抱一……”“讓驢磕”抹了點兒笑,“不錯的作家,我推薦你看他的另外一本小說,LeDitdeTianYi。”(《天一言》)

旁邊的新加坡同學悄聲對我說:“我也喜歡程抱一,他的文筆比杜拉斯好多了。”

程抱一,法國著名華裔作家,法蘭西學院終身院士,賜劍一柄,上麵刻有文天祥的一句詩:天地有正氣。法蘭西學院僅有40名終身院士,程先生是唯一的亞裔。

程抱一19歲才來法國,把一門陌生的外語變成比母語還熟悉的語言,並因此獲得殊榮,程先生是第一位。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程抱一成了我這個從不追星的人的偶像。如“讓驢磕”所說:“這需要多少天賦,得付出多大的努力啊!”

人生輝煌,從此與伏爾泰、雨果等文豪並列。程先生被稱為“東西方文化的擺渡人”。

我見過他兩次,一次是他來我們學校演講時,一次是電視上。

再一回首,發覺他也老了,躬身駝背,顫顫巍巍。

如有天賦,又認真到極致,此生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