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朋友,女朋友(1)(3 / 3)

全城瘋狂之際,巴黎仍舊靜悄悄的,響的是風中獵獵的打折旗,其餘沒有任何一點兒聲音。沒有廣播裏的“跳樓價”“出廠價”,地鐵裏沒有多一點兒聲響,隻是人們的腳步快了些,手裏的袋子多了些。如果你想買大牌箱包和化妝品,這時候就會發覺,大牌仍舊是大牌,一分錢不少。法國打折季通常是針對衣服鞋子,也有其他商品。不過打折的同時,新季商品已經上市,它們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與打折品相比,異常漂亮。你看中時,店員微笑著說:“這是新品,不打折。”

1個月後,旗幟撤銷,貨物重新標價,沒回過神的人們會問一句:“打折是什麼時候的事啊?”你也會看到曾經100歐元的貨物,重新被標上200歐元。

下一季,搶不搶?

穿綠製服的老先生

巴黎的垃圾桶在美國“9?11”事件之後全部換成了透明的塑料袋。在涼風習習的塞納河邊,會看到一隻隻毫無遮掩的透明塑料袋,裝著漢堡殼、果核、飲料瓶、廢紙……滿溢出來。這時,你會驚叫一聲,覺得現實與想象中的浪漫不符:巴黎好髒啊!

一群遊客簇擁過去,原先的垃圾又覆上垃圾。

碰上個法國帥哥美女,他們英文不行,遊客法語不通,想合影,於是比畫著說:“Youandme,哢嚓哢嚓?”

“哢嚓”之後,垃圾也入了照片。或者還有個穿綠製服的老先生,在遊客身後,默默地撿起一隻飄在地上的塑料袋,姿勢凝固在風裏,他的背後是法國文學院。

他經常來,大概六七十歲,滿頭白發,行動遲緩而閑適。經常看著一群群興奮的遊客們穿過大道,穿過橋,然後他在他們身後撿垃圾。身上的綠製服是標誌,有點兒舊了,我的教授們也穿這樣的衣服。他從不說話,眉間微鎖,費勁彎腰,撿完垃圾後,雙手交叉背後,慢慢踱開。也許他想了千萬遍:他年輕時,巴黎不是這樣子的。

美麗的風景不應該被垃圾玷汙。

錢,錢,錢

留學國外,必備的條件是什麼?人、目標和錢。

如果家裏錢多得花不完,那麼在法國可以安心順利地讀完學業;家裏有點兒錢,可以讓父母支持一部分,自己在這兒賺一部分;如果家裏完全沒錢,或者父母不同意你留學法國,那麼隻能靠自己。

我記得自己打的第一份工是賣衣服和飾品,讓朋友從國內捎帶衣服過來,自己在華人網站上賣,通常很便宜,幾歐十幾歐的都有。有次回國,我備了個大行李,塞滿後還得往自己身上套,一件接一件,套得肌肉發緊發酸,能穿多少是多少,想著這件可以給我買碗麵條,那件可以交水電費……動力無窮,那段日子竟也過來了。

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我與一個買衣服的女人約好在RER(區域特快鐵路)線某站交易,她很滿意衣服,付了錢。我在鋼筋水泥交錯的地下站轉得暈頭轉向,找錢時多找了5塊錢,我很快發覺,不過那個女人竟然開始跑,我豈肯罷休,她越跑我越來勁,兩人在巴黎地下站台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結果她成功逃脫。多年後想想,兩人這是何必呢,才5塊錢……

我擺過攤,我聯係了一位資深攤主,讓我跟她一起擺,攤主手把手教我,貨物要怎麼擺才能吸引顧客,那是我做過的最短的工作,才幾個小時。以前住在阿美家裏,因阿美埋怨我浪費她的電,而我又不能跟孕婦吵架,獨自跑出來,在塞納河邊坐到很晚,錯過了地鐵的末班車,驚恐、無助、眼淚滾滾之際,遇見一對在3區做生意的母女,她們跟我是老鄉。媽媽40來歲,女兒20歲,高中畢業便跟母親一起打理生意。她們是我見過的最和善的商人。

媽媽叫阿春,她笑我的狼狽樣,說:“當初我們偷渡出國去意大利,那時什麼都沒有,兩夫妻拖著幾個孩子,是乞討過來的,到法國後才開始做生意。你這點兒小事不算什麼啦!”

女兒愛麗絲的母語是浙江方言和意大利語。

阿春脾氣暴,性直,心軟,她說:“我把你當外甥女看。”

我周末去她們家打工,看店,也會幫她用電腦結賬。她們給我的都是法國法定的工資,1個月,4個周末下來,竟然足夠生存。愛麗絲很快與一個同鄉的男孩子結婚,她才20歲,結婚後幫助夫家打點生意,阿春的店裏人手變換,我才去找另一份工作。臨走前,阿春說:“下次想來就來。”

我做得最長的一份工是教小孩子中文。孩子是中法混血,爸爸從事奢侈品工作,媽媽是中國代理商,想給孩子們找個中文家教。她仔細地問我在法國讀的哪所大學,在國內讀的哪所大學後,把兩個小男孩交給了我。哥哥是正常的小孩,有點兒調皮,教的東西隔天忘得一幹二淨;弟弟輕微自閉,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不過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小孩兒,無論多久之前我教過他的東西,他都記得,一字不差。如果父母很忙,他們就叫我在家幫忙看小孩。媽媽時不時送我幾個大牌的剩貨,但大多我會立即轉賣掉——我真的是太需要錢了。

這份工作我很喜歡,輕鬆自由,收入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