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學習成績非常好,這真讓人嫉妒。不過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她注定曆盡艱難才會遇到真命天子。一想到這點,我就一點兒都不羨慕,相對於漂亮的分數,我更喜歡漂亮的男人。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奇怪,選男人的眼光真的跟智商完全沒關係,她能拿那麼高的分數應該能分辨清楚哪些是優秀男人,哪些是人渣。可能每個人喜好和品位都不同吧,這麼想我就釋懷了。最後,說句不情願的話,這位同學,我還是挺欣賞你的,起碼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說得當然是艾文琳娜。艾文琳娜哭了,雙手不住拂去滑落的淚水。她果真活得真實。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覺得她有點兒與眾不同。她相當聰明,後來幾年相處,發覺她果然是個聰明人,經常說一些驚人的話。她好像很憂傷,滿腹憂愁。她的家鄉那麼遠,風俗習慣又那麼不同,肯定比我要艱難些,不過我還是固執地認為她是個樂觀的人,因為她的笑容那麼美。最近兩年她好像老是在寫文章,中文我看不懂,直覺告訴我這是篇愛情小說。以前有個男孩經常在校門口等她,不過他很久沒來了,這大概也是她憂傷的原因。她一定不知道,班上有個男同學喜歡她,但她一向無視不喜歡的人,所以沒什麼好說的。我覺得她很快會找到新的愛情。我想對她說,快樂點兒,羨慕你的人很多很多,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我卻以為寫的是另一個人。聽別人對自己的評價,有新鮮的心跳聲。“以前有個男孩經常在校門口等她,不過他很久沒來了,這大概也是她憂傷的原因。”多遙遠的回憶,風都追不上,那一點兒午後陽光帶來的憂傷,很快在另一個評價裏過去。
同學們,我們畢業了。
畢業典禮上閃閃
發亮的非洲同學
我決定把我的非洲同學包卜留在最後講。
包卜來自中非,皮膚黑得發亮,他的牙齒很亮,眼睛也很亮,站在太陽下時,整個人閃閃發亮。重要的是,他喜歡發亮的東西。
包卜不止一次地對我說:“今年放假回中國不?給我帶一樣東西。”
我問:“什麼東西?”
“太陽鏡,BOSS牌的太陽鏡,最好鑲金邊的。”
我納悶:“去中國買?”
“我的意思是,幫我帶副水貨。”
我沒理他。次年,包卜又問我:“這個假期回中國不?幫我帶一樣東西。”
我問:“什麼東西?”
“手表,勞力士手表,最好是金色的。”
我白他一眼:“帶水貨被海關查到會罰死的,不帶。”
畢業前,他又問我要“金光閃閃”的東西。我覺得不了他一個心願仿佛對不住他,托國內的朋友買了副“閃閃發亮”的廉價太陽眼鏡。我問過包卜:“當真要假貨?”
包卜點頭:“當然,當然。”
那莫怪我不客氣。我把不知哪裏弄來的BOSS商標再貼上那副太陽眼鏡,於是,一副“閃閃發亮的BOSS牌太陽鏡”就此誕生。幾年同學,畢業前夕我送太陽鏡給他做畢業禮物。包卜很開心,覺得我非常講義氣,拍畢業照時都執意要站在我身邊。
照片上的他戴著閃閃發亮的太陽鏡,露著一口閃閃發亮的牙。
多年辛苦,一切都那麼閃閃發光。沒有誰在身邊,無人分享快樂,夜晚安靜時坐在窗邊,心一沉一沉的,我多想對誰說:“嘿,我畢業啦,晚上替我開瓶香檳慶祝下吧?”沒有任何人回答。但我還是很快樂,我已經學會不去在乎。
我也問過包卜:“我也喜歡你家鄉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比如鑽石啦,黃金啦,有空可否給我捎幾公斤過來?”
包卜說:“等我發財後肯定給你捎過來。”他揚揚手裏的畢業證書:“這個比鑽石還不容易得到。你已經擁有比鑽石更珍貴的東西。”
連話都說得那麼閃閃發亮。
這些留在以後用來回憶,也會閃閃發亮的。
另一場人生旅程的開始
離開之前,我打算拍巴黎風景,在巴黎臨時租了個床鋪。巴黎有很多這樣的臨時居住點,租賃對象大多為剛來巴黎上學的學生,等租到房子就走。我來的那天,恰巧有個女孩也搬進來,女孩20來歲的模樣,曬得有點兒黑,估計是從法國南部搬到巴黎的。
女孩的專業是葡萄酒貿易。
房子極小,出門在外的人很容易滿足,誰都不會抱怨。半夜,我躺在床上,床邊的小窗晃著一點光,這讓我想起自己剛來巴黎的那段日子,想起阿美和她的丈夫、他們的房子——那間小得可憐的房間。夜晚,也有這樣一扇小窗晃著光,令人遐想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