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還有飯後的娛樂活動。老同事們陪老王打起麻將,消防站的隊員們有的陪王文斌媽媽說話、帶小月月玩遊戲,有的則幫著秦小花收拾餐具,洗碗刷鍋。
“真沒事兒,放著我來就行!哎……”秦小花根本搶不過鄭豐喜他們,隻能搓著手站在原地,看那一群大男人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在某個瞬間仿佛又看見了王文斌的身影。
劉子濤也想去搭把手,但廚房實在擠不下這麼多人,他搖頭笑笑,轉身往客廳走,忽然瞥見陽台上蘇海落寞的背影。
他朝蘇海走過去,伸手搭住對方的肩膀:“怎麼一個人待在這兒?”
蘇海聽見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捏緊了手裏那張照片,低聲說:“我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劉子濤垂下眼,這才看清蘇海手裏攥著的東西。
那是一張蘇海和韓凱的合照,照片上韓凱對著鏡頭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濃密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頰邊一對酒窩,整個人都充滿了蓬勃的朝氣。
反觀一旁被他搭著肩膀的蘇海,繃直了嘴角麵無表情,看著鏡頭的眼神也充滿無奈,兩個人就像一對冤家活寶。
在他們中間,還有個臉都要笑爛了的小男孩,胖墩墩的模樣頗具喜劇色彩。
劉子濤隻看了一眼就想起了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在哪裏拍的,他有些意外,蘇海竟向男孩的父親要了這張照片,看那塑封下略微泛黃的紙張,應該很早以前就已經洗出來了的。
劉子濤還記得,那時韓凱和蘇海才剛來灌城消防站不久,互相看不順眼,逮著機會就要互懟幾句。
而趙站長還老安排他們一起出任務,每次又淨是救貓救狗、救卡頭卡手的小孩兒之類的活兒,韓凱還因此和他抱怨了好多回。
後來日子久了,這對一開始冤家路窄的對頭也逐漸處成了好兄弟,隻是還老習慣性地要互相損幾句。韓凱也成了站裏的“老人”,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麵、臨危不亂地幫助戰鬥班長指揮組織救援的優秀的通信員,還有了個新人迷弟江小五。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此時再回看當初偶然留下的照片,劉子濤隻覺得恍如隔世。
劉子濤在看他手上的照片,蘇海的目光也落在照片上,指腹輕輕摩挲過韓凱和自己從前青澀的臉孔,久久沒有說話,而後像是做出了某個重要的決定,忽然歎了一口氣。
“班長,我要退役了。”
蘇海轉頭看向劉子濤,唇邊帶著一絲苦澀又釋然的笑容:“申請已經提交上去,大概很快就會批下來了。”
劉子濤深深地望著蘇海漆黑沉靜的雙眼,並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自己也懂。他隻是沉默著,拍了拍蘇海的肩膀,轉過頭,仰起臉看向夜空。
今晚的天空難得晴朗,深藍近墨色的天幕上綴著幾顆閃爍的星星,還有一輪半圓的月亮,在幽暗的夜幕中散發出瑩瑩的光。
蘇海也抬頭看向夜空。
向上看時,眼裏的眼淚便不那麼容易流出來了,他望著那輪缺了一半的月亮,心裏漲滿了某種難以言說的酸脹。
“我準備繼續深造,讀個研究生,先考一考試試,海外要是有合適的,也可以申請著看看。”蘇海說起自己退役後的打算,“專業嘛,韓凱學的那個計算機挺不錯的,他都能行,我也肯定行。”
他又看了一眼照片,仔細地把它夾進錢包的透明夾層裏,又塞到口袋裏放好,問劉子濤:“班長,你呢?你之後有什麼打算,還是回消防站麼。”
劉子濤頓了好半晌,搖了搖頭,歎息似的開口道:“我也不知道……”
蘇海看著他沉默無言的麵龐,忽然苦笑道:“我是個想要逃避的懦夫,但是班長,不管怎麼說,我覺得你永遠不是……我記得你跟我說起過當年別的隊友出事的事。多年以前你能扛過去,現在也許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