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祭,故人(1 / 2)

淅淅瀝瀝的雨點拍打在柴胡臉上,耳畔呢喃之語窸窸窣窣,柴胡猛然睜開雙眼。搖搖晃晃,像是小狸奴爪子之間盤弄的毛球一般。柴胡搖了搖腦袋,準備起身,方才察覺四肢竟無法動彈!

柴胡這才想起,跳入環潭後卷入泛著光點的漩渦後便失去的神智。柴胡側頭,青綠色湖麵,雨點如絲線蕩起層層波紋。五六雙手掌撐著柴胡,站立在扁舟之上。隨著鼓擊,鏗鏘有力的號子一聲高過一聲。

一股從未有過的慌張,正一點一點彌漫在柴胡心口,柴胡感受不到身體任何一絲靈炁流動。

扁舟靠岸,頭頂牛角骨的紋麵的男人抓起柴胡丟到木台之上。柴胡瞪大雙眼,眼前竟是烏遮塔!

柴胡左右兩側各兩人,有男有女,有長有幼。烏遮塔頭戴翎羽冠,佝僂著腰身的老者披頭散發,跳著折骨般的舞蹈。木台之下,數百人紛紛垂下腦袋,雙手伸向前方,像是等待迎接某種神聖似的。

鼓點越來越急促,刹那間,鮮血濺射到柴胡臉龐。牛角骨紋麵男人兩顆溫熱的頭顱扔進了青銅三角鼎中,饕餮紋閃爍著紅光。

木台之下俯首的人群高呼起來,激昂澎湃。

“濫殺無辜,枉為神民!”

洪亮的呼喊在整齊劃一的朝拜中顯得格外突兀,柴胡一眼便瞧見人群之後的青年男人。青年瘦長,右額一綹銀發跟他的聲音一樣特別。

“人族活牲,祭之以天。生祭之事,關乎我族存亡,少族長可擔不起。”

“即便汝為我族大巫,怎可乘父親抱病之際而越俎代庖?”

“蒙山大人!您此刻應在族長榻前侍奉,如此這般,怎堪大用?舉我伏雨大旗?”散發老者,伏雨大巫厲聲喝道。

扁舟上蒙山的聲音,斷斷續續直到完全模糊。

“人族乃是萬惡之源,奪我族土地,殺我族人。不可原諒!不可原諒!”木台之下,數百餘人皆紅眼咬牙,弑殺之意充盈天地。

伏雨大巫赤腳迎雨起舞,柴胡眼中世界忽然倒轉,青綠色湖麵與烏遮塔開始扭曲纏繞在一起。耳畔傳來銀環叮當作響,頭頂大刀砍了下來!

柴胡猛然睜開雙眼,捂住脖子,摸了又摸。

雨水像是從天上潑了出來一樣,柴胡睜眼都有些許困難。柴胡喘著粗氣,對於方才經曆的死亡仍心有餘悸。

眼前仍是八角玄色木塔,塔頂八麵金色銅鍾響徹雲霄。塔頂身披青色甲胄的女子,白色披風浸透雨水耷拉著。柴胡望著塔頂充滿肅殺之氣的女子癡了神,直到烏遮塔內一聲聲哀嚎。塔身忽然溢出無數青色之魂,逐漸高頻的哀嚎,像是一根根銀針刺向柴胡耳根。

塔頂女子腳下忽然亮起巨大圓陣,青色靈炁沿著圓陣邊緣像是藤蔓一般纏繞住那女子。刹那間,青色靈炁消散,化作一根根翎羽,飄飛於空中。女子雙手張開,呈跪姿。

女子抬頭瞬間,柴胡心魄震蕩。那張令柴胡癡神的麵龐,雙眼,口鼻皆淌著血。張開的雙臂,鮮紅的液體像是瀑布一般奔騰。

柴胡忽感大地震顫,俯身望去。這才發覺周遭屍身已是堆積如山。屍山中青色之魂向女子奔去,烏遮塔身向外滲出的青色之魂更加狂躁。

大雨滂沱,柴胡雙眼愈發迷離。一聲哀鳴刺破天際,塔頂女子形若枯槁,甲胄掉落下來。女子身形在漫天青色翎羽中逐漸消散,叉尾青色鳥“咻”的一聲融入塔尖。不知不覺中,青色之魂平息下來,柴胡隨著周遭屍身一點一點墜入泥濘中。

回過神的柴胡掙紮著,直到沒過口鼻,失去呼吸。

柴胡大口呼吸著,眼前一片黑暗。想必是到了閻羅殿,柴胡心想。

“閻羅大人!您在麼?”

柴胡雖不怕死,但麵對這無盡黑暗,柴胡內心恐懼之意愈加濃烈。

一聲聲叫喊中,柴胡身後傳來一陣女子笑聲。柴胡轉身,仍是一片黑暗。

“想不到閻羅大人是位女子,定是美若仙子若那出水芙蓉般清麗。”

“你家師長未曾教導你要真誠些麼?誇獎女子,竟這般磕磕巴巴。倒是有些難為你了。”

話音剛落,柴胡忽感背後一雙手抓住自己飛了起來。

柴胡腦子中閃過接下來無數畫麵,但當光亮刺眼時,柴胡仍嚇了一跳。陡峭的山壁上,分布著數不清的洞口,數不清的青色鳥雀或飛舞嬉戲或停駐依偎。

“啊!”

背後雙手忽然鬆開,柴胡向下墜落。柴胡周身雲氣縈繞,不斷尋找落腳點,卻發現眼前的深淵除了山穀回聲,什麼都沒有。

“這次就當你方才喚我閻羅的小小懲戒吧。”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女子從背後抱住柴胡飛向山崖頂端。

山崖頂端青草悠悠,停歇著幾隻青色鳥雀,打著盹。

柴胡這才瞧見背後女子的模樣,瞧著瞧著愈發覺得眼熟。可不就是方才身穿青色甲胄的女子麼!就是換了身青色的紗衣,瞧著柔和了許多,但那般絕色容顏,柴胡難以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