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學會用地排車自己出來玩之前,王慶勇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等著父親忙完地裏的活兒回家之後背著自己出門玩耍,年幼的王慶勇趴在父親寬大的後背上,從村東頭逛到村西頭,那是他一天之中最開心的時候,可是小小年紀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地裏忙了一天,本來應該好好在休息,為了給自己解悶才顧不得一天的勞累背著自己出門閑逛。
等到自家兒子爬上了背,老王穩穩的站起身,五歲的小男孩,背在身上竟是沒有重量。
老王對一旁的李長良說道:“老李,還得麻煩你幫我拿著鋤頭和地排車。”
李長良撿起王永貴放在一旁的鋤頭,說道:“好說好說,你就別管了,我給你送家裏去。”
趴在父親寬闊的後背上,王慶勇沒來由的覺得踏實,隨著王永貴每走出一步,趴在背上的王慶勇也跟著一晃一晃。
父親的背對王慶勇來說是一座大山,爬在這座山上,他可以看的很遠,趴在這座山上他就什麼也不怕了。
父子二人走在村子裏幽深狹窄的小路上,太陽一落山,天色就暗的快了。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的鍋屋裏飄出陣陣的飯菜香,在地裏忙了一天的王永貴此時已饑腸轆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一路無話。
大抵是知道王永貴是真的生氣了,王慶勇小心翼翼的在父親的耳邊說道:“大,我錯了。”
王永貴也不搭腔,兒子能有什麼錯?錯在走不了路?還是錯在不該出門?
走到家門口的拐角處,王永貴問道:“在這摔得?”
王慶勇知道自己的父親這是消氣了,點著頭說道:“這小坡路不平還窄,地排車跑快了一拐彎就容易翻溝裏。”
王永貴說道:“那你不會慢點?”
王慶勇小聲道:“這不是走急了。”
王永貴嗯了一聲,心裏也有了數。
到了王永貴的家門口,李長良將鋤頭和地排車放到院門內,臨走前還還叮囑王永貴不要再罵孩子,王永貴笑著答應下來,父子二人與自己的老鄰居告別,這一天的勞作也算是終於結束了。
張春梅此時正在鍋屋內準備晚飯,聽到大門口的聲音便知道自家丈夫回來了,匆匆從鍋屋裏走了迎接,看到丈夫黑著臉背著兒子進來,好奇問道:“一回來就拉著個臉,誰惹著你了?”
王永貴蹲下身子讓王慶勇坐到門前的小凳子上,沒好氣道:“還能有誰,趕緊給他看看,摔得一手的血。”
張春梅聽後,趕緊雙手在圍裙上胡亂抹了一把就去看王慶勇的手。
王慶勇老老實實的把手張開,張春梅看到王慶勇手上的血漬,擔心的問道:“怎麼弄的?”
王慶勇有點害怕,小聲回道:“出門的時候摔的,不過我手撐住了,衣服沒髒!”
王慶勇的懂事讓張春梅一陣心酸,天底下有哪個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她責備道:“不讓你自己出去亂跑就是不聽,長記性了吧!老實了吧!”
“老實了,下次不敢了。”
張春梅去壓水井前用瓢子在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又拿了個臉盆放在王慶勇的身前,將瓢子裏的水倒在洗臉盆裏說道:“自己洗洗。”
王慶勇聽話的將手伸進洗臉盆,入手是冰涼的觸感,從地下打上來的水,無論四季,總是那麼的冰涼。
“好好洗!”
等到王慶勇把手洗好,張春梅蹲在王慶勇麵前看了看兒子的手,白嫩的手掌全是細密的紅色傷痕,心裏又是一陣心疼。
“以後可得注意了,知道嗎?”
王慶勇乖巧的點點頭。
張春梅抱起王慶勇,說道:“老奶奶在屋裏等著給你針灸按摩呢,等你按摩完咱就吃飯。”
王慶勇的老奶奶孫玉蘭已年近九旬,是遠近聞名的赤腳醫生,附近村裏的人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都會來拜訪老人,往往一個土方子就能藥到病除。
看著孫媳婦抱著曾孫王慶勇進屋,孫玉蘭布滿皺紋的臉上泛起慈祥,她是喜愛這個乖巧的曾孫的,卻也更是心疼。
一場高燒讓還在繈褓裏的王慶勇換上了小兒麻痹症,從此失去了走路的能力,可是這小家夥打懂事起就沒有為這個哭過鬧過,看到別家的小孩子到處撒野瘋跑,雖然眼神羨慕卻沒有問過一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