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聞言,眸光一怔不敢置信,這個秘密她是如何得知,“你在說什麼!哀家怎會認得此人!”
“是麼!那我就來告訴你。”沈清禾柳眉上揚,在她耳畔輕輕低喃:“我知道,楚王的親生母親是誰,也知道她……並沒有死,還曾多年被你追殺。
這其中原委我便不細說,你不過是他名義上的養母,憑什麼來定奪他的人生,不,連養母都不算。”
太後佯裝鎮定,心裏早壓不住翻湧的情緒,立即否決道:“絕無此事,他是哀家十月懷胎所出,怎會有假!”眸光泛起質疑:“是楚王,教唆你這麼說?”
“是我!”嗓音有力的自宮殿外傳入,未見人影,卻令人聽著有精神。
沈清禾聞言驀然轉首,見李惜言身穿深寶蘭旋針半袖天水碧朱子深衣,手中捧著銀白色陶瓷罐子,她暗下捫心疑惑,她不是要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太後見到她那張臉之際,頓然眸色一怔,“你……”抬手指著她,滿是不可思議,那個女人明明被麗妃所殺,還是她放麗妃進去殺的,“你怎會……沒死?”
神情有些悸動,手腳又不聽話,隨著下唇顫動,晃著腦袋,“不……你定是妖女……否則……”
“否則如何?”李惜言截斷她的話,抬正頭顱,步子盈盈,邊聲聲奪人心魄般步步逼近,目光如炬盯著她,“你真以為,我這些年躲躲藏藏,僅僅是因為怕你?”
“否然也?”太後高傲抬頭與她對視,眼中淩厲堅定而毋庸置疑,心扉慌亂卻隱忍製壓。
“是因為他。”李惜言說著,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案上,邊取來茶杯,打開罐子,從裏頭撚出小許粉末放進杯中,再倒入沸騰的茶水。
“雲兒,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暫住在楚王府也沒關係,婚姻是你們二人之間的事,不必管他人言論。”李惜言望向一旁站著發愣的沈清禾,“小寶在宮外等你,去吧。”
沈清禾看她對自己點頭,又看一眼怒意未消的太後,“太後若沒什麼事,雲陽就此別過了。”
她知道,李惜言有話要與太後說。
話畢後,她轉身便離開這修羅場,順勢關上門。
李惜言撚起茶杯,放於鼻下嗅一嗅,打量著杯沿,“你能活到如今,是因為思年,若沒有他阻止,你早成為我的刀下魂。”
“我也從未與你相爭什麼,你卻心思歹毒,逼我太甚!”
李惜言捏緊茶杯,另手閃電般接近,揪起她衣襟,迫使她與自己對視,“看見了嗎?我輕而易舉就可以殺你!”
太後眸色大駭,“你……你要幹什麼?”
李惜言趁她說話,將杯裏的水給她灌下去,“沒什麼,你不是很愛他嗎?所以,我把他一半分給你了,味道如何?啊哈哈……”
甩開太後,狂笑不止。
太後嗆了幾口,想嘔吐出來卻滑了下去,“賤人!你到底給哀家喝了什麼?”
“他的骨灰,你沒聞出來嗎?你感受不到嗎?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李惜言瞪著她,發出一連串質問。
太後倏地撫上喉嚨,目光怔怔,他真的……駕崩了。
其實並不想要他死,隻是想讓他心裏有她的位置,隻有她一人,僅此罷了。
可天意,總不遂人願,少時青梅竹馬的滿腔愛意,至垂暮之年時憶起,再不似少年情。
太後仰著爬滿皺紋的臉,無任何情緒波動,平靜得像夜晚的湖麵,落下兩行蜿蜒的淚線。
彼時望向窗欞外,桂花紛紛揚揚,猶如下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冷意鑽入骨髓,肆意縱橫著渾身肋骨。
腦海中浮起霍思年少時模樣,那繡著精致竹紋銀白色衣袍,唇紅齒白間噙著燦爛笑容,身姿端立在花燈下,猜謎奪禮隻為見她一笑的少年,畫麵於此,深深定格在此刻中。
沈清禾出到宮門時,見一抹頎長身影立在一輛馬車旁,好不刺眼。
他竟然也跟來了,又等了多久。
霍元卿見她出來,心底懸的石頭始終落定,唇角揚起,邁步伸手上前攙扶,“清禾!我來接你。”
地上雨水頗多,管家放下東西墊著。
霍元卿伸出兩隻手,沈清禾本想不必麻煩,卻已經被他握住了雙手,打橫抱起禁錮在懷中,強行上了馬車。
沈清禾心裏撲通撲通打鼓,臉上瞬間燃起一團篝火,兩隻手也自然而然地環在他脖子處。
霍元卿抿著唇,心底的小九九已經擲向了天邊,像隻被困的猛獸,不斷掙紮呐喊,卻掙脫不開束縛。
馬車穿梭過灑鹽似的雨霧。
寂靜而充斥著窒息的車內,誰也沒有開口。
直到霍元卿忍不住,將牙咬碎吞下腹中,眼尾掃向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如何得知我……是何時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