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回到南梁時已是深更半夜,她離家習藝多年,在外頭還沒有公主府。
此刻寢宮內,側臥於寬闊軟榻上,手上握著李惜言曾贈予她的“鳳朝陽”書籍,裏麵有講女男間分分合合的情感,亦有女性掙脫枷鎖的獨立思想。
想起方才霍元卿於馬車內,耳根冷紅問她“你何時知道我一切”,她低垂著緋色的臉,抓緊拳頭不敢抬眼視他。
她想了解的人和事,都逃不過她專注好奇的心,自打相識那一刻起,暗中順便查。
馬車裏誰也沒再說話,窒息得連羽毛落地都顯得擲地有聲,直到她唯一一次羞怯開口,“我,我要回南梁,明日我在與你書信。”
說罷,沈清禾即刻逃離那個令她窒息,又心髒亂跳的地方。
窗欞外侵入一縷冷風,思緒打斷,她興致勃勃的翻了幾頁,打了個哈欠。
眼珠裏盛滿困倦,隨之傳來一股刺痛,睫毛眨了眨翕合,仍念著,“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前生注定事,莫錯結姻緣”拖著尾音緩緩熟睡。
深夜子時,空氣冷下幾分,枝梢上的烏鴉時不時腳丫往裏挪,時不時往外抓,隻為躲開悄然襲擊的冷風。
樹腳下縱橫著兩具屍體,一隻鵝咻的一下化為少女,腦袋壓在男人起起伏伏的胸膛前。
“白雪?”無邪喘著氣息,右手抱她往懷裏緊了緊,垂下頭來喊一聲,咬牙拔出腹中兩支箭矢,暗血直湧。
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以為是幻覺,便沒有理會。
拔箭之後,失血過多而致他,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笠日辰時,皇宮裏傳出兩道旨。
陳公公拿著兩道聖旨,前往楚王府宣讀。
其一,解除對楚王的俸祿禁錮,全府上下侍衛一切恢複月俸如常。
其二,齊太後於昨夜寅時薨了,壽終正寢,享年四十二。
太後薨逝的消息昭告天下,同時向周邊政權及地方派遣告哀使。
順文帝執皇權,今日才算是掙脫母後的束縛,真正掌握了北燕皇朝的實權。
而朝中各派,也就開始暗中蠢蠢欲動。
棺在聖寧宮,子子孫孫前來吊唁,黃衣袍的方丈,帶著幾名弟子在旁念經超度。
葬禮吉日定在兩日後,她們的婚禮也因此而延後。
轉瞬之間,兩日之後——
霍元卿披著銀白孝服,白綢束霜鬢,跪在順文帝身後的位置,再後是太子與兩位王爺公主,以及其他臣子皇親國戚……
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垂頭落淚哭喪,唯有他麵無情緒,目光定定的瞥著那棺木,心裏生不出任何的悲傷之情。
順文帝起身時,發現他此舉便借題發揮,眼袋浮腫,鏘然道:“楚王,你為何不落淚?甚至毫無動容!”
霍元卿聞言不動,仍凝視著那一口棺槨,緩緩下葬。
順文帝氣急,如今母後不在,都不想稱他為皇弟,“楚王,朕在問你話!”邊說,邊從大袖裏掏出一卷遺書,轉身麵向霍元卿鄭重其事,“這是母後留下的,今日大家都在,朕就念一念。”
將紙條掀開,朗朗念道:
“昭告天下,楚王並非哀家所親生,更沒有皇室血緣之親。其乃哀家身邊奶娘孫兒,當初念及奶娘情分,為其照料在身邊,而今他身體恢複,是時候該知道身世認回列祖列宗,望皇帝準允楚王離開。”
話音落下,所有目光撇向霍元卿的位置,此刻連他都怔在原地,他怎會是奶娘兒媳所出,母後又為何這樣編他。
這定是皇兄造假,搞這麼一出,不過是想讓他離開罷了。
順文帝把手裏的紙遞給一些大臣看,字字句句,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