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低眉莞爾,此生欲與醉(7)(1 / 1)

這一吹居然止不住,一曲接著一曲,江鶦什麼也不願想,隻將滿腔愁怨寄托簫聲,直到再也沒有可以發泄的才停下,似乎痛快了一些,又似乎陷得更深,寂靜之中隻有呼嘯的風聲依舊。

周圍什麼聲音也沒有,江鶦突然感應一樣策馬狂奔,飛快衝上那個擋住她視線的高坡,在坡地上她勒馬停住,臉上浮現出恍如隔世的驚喜,坡下站著一個人,正靜靜地仰起臉朝她看來,青衣長袖,左腕包軟甲。

“我早就聽到了簫聲,隻是怕驚了你才不敢出來。”那人淡淡開口,同時走上坡來。

江鶦好笑之餘又感到一陣輕輕的哀戚,“上次那話我是騙你的,你想聽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反正我不像你,可以天南海北地到處走。”

秦少辜在馬前站定,掃了一眼雪駒又抬起頭,“我要去哪裏找你?”

江鶦落寞地笑了,“容王府。我住在微雲齋。”

秦少辜一怔,隱約有一絲陰鬱閃過眼底,很快就轉為淡淡的詫異,“你是容王的女兒?你就是屏翰郡主?”頓一頓又說,“你不該這樣輕易就把身份告訴底細不明的陌生人,太危險了。”

江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對我來說不是陌生人。上次我告訴你我叫江鶦,其實我原來姓沈,我叫沈孚,深孚眾望的孚。”

“你是希望我這麼叫你吧。”秦少辜淡淡一笑,“不管姓沈還是江,對我來說你都是當日那個鶦姑娘,並沒有改變。”

江鶦微微釋然,“我知道名利地位你們這樣的人是不會放在眼裏的,這樣也好,我生怕你會因此疏遠了我。”

“真正利欲熏心了又怎能吹出那種簫音,我這幾天一直心中煩悶,剛才聽見了還以為是幻覺。”

仆姑箭君盛名天下傳得已是沸沸揚揚,卻很少有人提到他說起話來不帶一點客套,世俗禮數拋諸身後的風格,在江鶦觀念中性格剛正的人多半迂腐,誰知他為人卻這樣清淡直白,見麵不過兩次就好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交談之中沒有一點拘束感覺,自己再客客氣氣的反而顯得俗不可耐,於是放下一切顧慮坦坦蕩蕩地笑著說:“是嗎,我也有些事情想不通才會出來轉悠。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也是來想事情的。”秦少辜說這句話時下意識往昭還寺的方向看一眼。

江鶦下了馬,跟著一瞥,“你現在暫居昭還寺嗎?大概停留多久?”秦少辜沉默不語,江鶦笑著開了句玩笑,“怎麼,難道你還想著要出家長留不成?”

秦少辜一怔,半晌抬起眼來笑道:“你這話說得有理,著實提醒我了。”

江鶦跟著愣住,“你說什麼,不會真的想要出家吧?”突然想起茶樓裏任東籬信口推測的話,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半晌澀澀說,“你出家是為了放雲裳嗎?”

“宿命讓她來救我,也許就是為了讓我還這段孽緣。”

江鶦聽了這話一陣無奈,剛才還暗想他不迂腐,這人立即就露出刻板本性。然而緣分二字自古以來又有誰能替他人開解呢,世上哪有不了事,憐子難解此中癡,江鶦想來想去,也隻覺得心中苦澀,“你把我當朋友的話,我自然還是那句老話,勸你放下。可是你跟她之間恩怨我知道得不多,且都是浮於表麵,俗人口徑相傳罷了,沒什麼多嘴的餘地,想來你的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什麼用得著我的隻管開口。”

秦少辜聽了這話微微一愣。他在江湖漂泊,見的三教九流多了去,各種各樣的人性冷暖可說是了然於心,隻是皇親貴胄仿佛是另一個世界裏的一群人,與江湖與他們都毫不相幹,除了遙遠陌生,頂多再覺得這些人虛偽可笑,如今當真遇到了一位,而且還是市井相傳名氣不小於四公子的屏翰郡主,卻是和原有猜想中完全相悖的溫婉得體,落落大方,當下忍不住疑惑,皇家之人,不都個個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怎會這樣雍容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