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便從此癡癡長坐,夜夜雨聲碎(1)(1 / 1)

第四章便從此癡癡長坐,夜夜雨聲碎

幾個人看見濕漉漉走進來的江鶦都大吃一驚。

王妃最先反應過來,“你去哪裏晃,一天一夜不見人影,還有,怎麼淋成這樣!”一邊問一邊招呼人去準備沐浴暖身的藥湯。

“我不想一個人到寺裏來枯等,於是在山下跑馬,誰知跑著跑著迷了路,又遇上大雨便耽擱了。”江鶦說的也不算是謊話,“怎麼不見父王?”

“朝中有事他先走了。”

沐浴完畢,因為暫時沒有替換的衣裳,江鶦就裹著被子坐在床上,這時禪房的門發出吱呀一聲,江鶦以為是端薑湯來的江琬,咳嗽著吭聲說:“放在桌上就好。”

那人卻沒有照辦,端著碗慢慢走到床畔,因為下雨的關係天氣陰陰的,那人容貌不甚分明,江鶦輕輕一顫,抬起頭來,對方已在身前站定。

“怎麼是你?”江鶦努力使口吻輕鬆起來,尾音卻有一絲輕顫。

“怎麼是我?”江琮悶悶重複了一遍,自嘲地一笑,“怎麼,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江鶦語塞,看他神情古怪,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更不願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糾纏,搶過碗來一飲而盡,燙得舌尖有些發麻。

江琮沒有接空碗,自顧自在榻邊坐下,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他五官臉廓都十分柔和,一雙眸子更是像墨玉般溫潤,隻要沉默就會給人與世無爭的感覺,今天卻不知怎麼了,總覺得有綿綿不絕的寒意從眼底透出,目光銳利得好似要把人洞穿。江鶦愣了愣,正下意識想摸摸臉上有什麼,抬起的手腕已經被江琮突然扣住。

江琮閉著眼,吻上江鶦嘴角那片淺褐色的藥漬,冰涼的雙唇在上麵輾轉而過,留下的溫度比這個舉動本身更令人戰栗。他身上同樣帶著雨水的味道,濡濕的鬢發落在江鶦頸側,像無孔不入的小蛇,活生生地寒冷著。

江鶦一下子驚呆,腦中一片空白,連動都忘了動。他的吻很輕,就像羽毛拂過,可是離開後卻有火燒的感覺。手指逐漸失去控製的能力,瓷碗落在地上,突如其來的響動被滾滾雷聲蓋過。江鶦忽然深深閉緊雙眼,隻祈求這一切都是夢境,能在醒來後散去。

室外劃過一道閃電,瞬間的清明讓江鶦驚醒,她猛然推開江琮,江琮狼狽地後退了兩步站住,也稍稍醒過神來,再抬眼望去隻見她滿眼都是警備,而他自己也被方才的舉動嚇了一跳。

兩個驚慌失措的人,不願讓對方看透自己心裏的空茫而苦苦僵持,隻聽見喘息的聲音忽高忽低。江琮忽然奪門而出,腳步聲匆促遠去,江鶦驚魂未定,並不敢就此鬆懈下來,下意識摸摸臉頰,依然殘留有他冰冷的氣息,還混雜了自己的體溫,碰觸時,指尖都為之輕輕一顫。

雨一直下到月末才緩緩止住,自昭還寺回來之後的日子,其實並沒有幾天,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陰雨,還有那樁說不出口的難堪之事,而叫人度日如年起來。那一場雨把盛開的牡丹都打落了,江鶦第一次覺得一地殘紅是一曲淒豔的挽歌。她忽然想為這些不久前還嬌美著的客人做點什麼,幾番思量卻終於隻是把它們草草扔了了事。

唯有牡丹真國色,然而她不是。她寧願做山中一叢野花,自由開放,自由凋謝。她短暫的一生不願與這樣的權貴煙雲糾纏。江鶦站在微雲齋裏一一看來,如果明天就要離開這裏,眼前一切竟沒有任何值得她帶走的東西。

這時牆外傳來隱隱約約的笑聲,江鶦循著走去,微雲齋之後是一片黑鬆林,其間點綴紅楓銀杏,林中有一塊空地,支起一個竹架子,上麵的木香花正好在雨後盛放,蓊鬱之中斑白點點,清雅別有風韻。

幾個人坐在木香藤架下的石桌旁說笑。江琮穿一身珠色錦袍,淡淡的跟玉樣容貌和架上碎花都是相得益彰,另兩人色彩相較之下就要濃烈得多:一個豔紅紗袍,金絲紋花,一個墨綠綢衣,白色裘毛邊墜著金穗,好不顯眼,這樣兩個人走到哪裏恐怕都是眾人注目所在,見有江琮在場,江鶦立刻生出悄悄離去的念頭,才一抬腳,一番對話落入耳中,令她生生止住腳步。

“這幾天倒春寒,忽然冷得可以,你們出來賞花也不多穿點,我看著都覺得凍。”江琮拿起小火爐上暖著的銀鑿落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