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常聽人說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人是對應的,將來我們的孩子出生,天上就會多一顆星宿出來,那顆星一定是最最明亮耀眼的。”
江鶦淡淡一笑,“臣妾聽來的說法略有不同,天上星星並不會增加或減少,一個人來到世上,就必定要有一個人死去。”
熙瑞心中輕動,“這個小家夥一定是父皇用自己性命向上天換來的。他一定非同凡響,朕要給他起一個特別的名字……麟吐玉書,聖人駕臨,就叫玉書吧。”
聖皇帝的哀事前後算起來進行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停靈於佛瞻寺,清晏離長幹最近,已經可以算作畿輔,容王本應是諸位親王裏第一個趕到,誰知半個月後才傳出容王進京的消息。熙瑞素來畏懼這位皇叔,加上娶了江鶦後這層關係更是絲毫不敢怠慢,命人將接風筵設在清越軒,還先到一步恭等。
早過了宴請時間,人始終不來,差人去問也沒有回音,熙瑞逐漸不安起來,尋思著近來所作所為可有什麼不妥之處,突然聽見珠簾一聲輕響,趕緊抬頭看去,卻是江鶦。
“父王他不肯來?”
內侍前去求見,被容王府的人堵在門外,隻好委屈地回來找江鶦,江鶦聽了也很吃驚,趕緊過來看看究竟。
“大概是身體抱恙,你也知道,最近天氣反複……”熙瑞越說越沒有底氣。
江鶦歎了口氣,“我去看看,他們總不能連我也轟出來吧。”
容王在京城的行宮與皇城毗鄰而居,甚至共枕一個乾湖,其規製遠勝所有親王貴胄的宅邸。內官引路,遠遠的還沒見到人便聽見簫聲。這曲子曾經一度讓她肝腸寸斷,然而時隔多日,再次聽到卻隻徒留麻木,她一邊驚異於自己的冷漠一邊麵色平靜地融入滿園景色,唇角亦不忘流溢出符合身份和時宜的雍容淺笑。
倚靠在榻上的江琮心情看來很好,見她走近,簫音頓止。
“皇後找我有事?”江琮端起茶碗,撇開浮在水麵上的茶葉,一雙眼雲淡風輕地順勢低了下去。
“你隨父親一道進京的嗎?皇上三番四次請他麵聖,使官卻遲遲不回,我來看看怎麼回事。”
“父王去了佛瞻寺,你們不知道嗎?”江琮笑了笑,似有幾分嘲諷,“父王心情悲痛,無心赴宴,怠慢之處,新皇不會治罪於他吧?”
江鶦從他話中聽出了冷嘲熱諷的意思,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開口,轉身正要離去,江琮卻在身後悠悠說:“姐姐隻記得這樁婚事是太後的心願,可還記得這個決定背後的深意嗎?”
江鶦一愣,這才發現四周的內侍宮女都已走光,庭闕裏隻剩他們二人,“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這裏沒有旁人,我就直說了吧。姐姐莫不是忘了太後提過的父王的身世之謎,還掌握在幾個大臣手中?如今老皇帝死了,那些人必會趁此機會進言誹謗父王……話說到這地步,姐姐——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江鶦淡淡一笑,“後宮中人一律不許涉政, 這規矩怎麼能壞在我手上?”
“按規矩你們還是表兄妹,為何竟能逆人倫破常情,結成夫妻?”江琮笑道,要把茶碗放回榻幾,半個身子卻突然麻痹,使不上一點力氣,心中驟然一顫,碗也失手打翻在身上。
那一聲悶響讓江鶦回過身來,隻見江琮臉上閃過一抹驚疑顏色,然後極快地壓了下去。
“看什麼,我沒事。”江琮忽然朝她瞪來,竭力掩飾那一絲力不從心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