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寒心亂依稀嚐夢,純品三生淡(4)(1 / 1)

江鶦本想當什麼都沒看見就此轉身,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茶水很快滲透衣擺,江琮惱羞地抿起雙唇,他不願自己這副難看的樣子落入江鶦眼中,隻能想出許多刻薄言語趕她離開,可是還來不及將這些傷人的話說出口,江鶦已經在麵前彎下腰,手中絲巾不著痕跡地拭去潑濺在衣擺上的茶水。

“怎麼會這樣?大夫看過了嗎?”江鶦語氣中掩不住忡忡的憂心,拉過江琮那隻知覺尚未恢複的手,托著它,隻覺得一片冰冷。五根白皙細長的手指在她掌心宛如幼弱無助的小動物,輕輕掙紮著,哪裏還能看出半點曾經緊緊纏縛過她的力道。江鶦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望著江琮,卻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目光深深刺傷了他。

“我好得很,暫時死不了。”江琮咬著嘴唇,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麼?你已經出了江家的門,和我們劃清界限,如今半點關係都沒有了。”江鶦微微苦笑著站起來往外走去,在垂花門前輕輕地回頭,卻隻是匆促一瞥,身影已消失在滿樹海棠斑駁的碎影中。

江琮怔怔望著那扇垂花門,知覺慢慢回到身體裏。他抬起手來放在眼前細細端詳,忽然淡淡一笑。被嗬護在掌心的那些日子渾然不覺,懵懂度日,揮霍無度,幸福得不知天高地厚,當終於知道冷暖的時候,居然是失去了很久以後。

江鶦一個人悶悶不樂回到清越軒,有些擔憂地問亭外內侍:“皇上心情是不是不好?”

“啟稟娘娘,皇上心情尚可,剛才左大人來了。”

“左大人?”江鶦略一思索,“左太傅?”

“是的。”

左淩羽是熙瑞太子時的恩師,江鶦點點頭,一顆心慢慢放下來,也不太想去打擾,就沿著湖麵折橋慢慢走開。天色尚早,她不想回朝央殿,正發愁找些什麼事來打發時間,突然聽見格格的笑聲,抬頭看去,原來是一群宮女在放紙鳶,紅紅綠綠的煞是惹眼。

江鶦找了一塊湖石坐下,看著那些飛得高高的紙鳶,心情一點一點輕鬆起來,笑容也浮上唇角。江琮似乎很喜歡這類風雅的東西,卻挑剔得很,街上買來的都不要,她隻好親手為他紮紙鳶,原想隻做一隻,可是慢慢的,不知不覺竟做了各種各樣。素雅的,繁複的,華美的,炫目的……選骨,熬漿,糊紙,畫花紋,最後親手題上喜歡的詩詞,舉世無雙,獨一無二,有一年風太大,吹跑了線軸,那隻紙鳶遺失在蔚藍的天際,再也找不回來。

那一年他十歲,而她心血來潮,提筆信手寫了那闕蝶戀花。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幹,認取長幹道。

一聲短促的驚呼把思緒拉回眼前,江鶦怔怔望去,原來紙鳶落在了湖心的清越軒屋簷上,那群女孩子發出一連串的歎息,可是有侍衛看守,誰也不敢去撿。江鶦微微一笑,不忍看她們這樣失望,於是起身往湖心走去。

斷線從屋簷上垂下來,江鶦拉著輕輕一拽,紙鳶便飄落下來被她拿在手中,身後那扇門半掩著,裏麵傳出不高不低的說話聲。一個是熙瑞,另一個是太傅左淩羽。

“此事非同小可,你們可拿得出證據來?”

“老臣所言句句屬實,這事知情的不止老臣一人。其實當年阮皇後也懷疑並追究過容王身世,隻差少許卻突然橫死,先皇起了疑心,於是命老臣幾人暗中徹查,多年來終於有了些眉目,若將事實公告天下,縱使容王一黨再怎樣狼子野心,麵對世人的口誅筆伐想必也會收斂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