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不知身在何處。
年代久遠的木板牆,牆上糊的是早已泛黃的報紙,還貼著一張依稀可辨的毛主席年畫。
一個人影俯下身子,湊近強哥。
“醒了?帥哥。”
強哥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發現身上的T恤換過了。眼前站著一個滿臉蠟黃,看起來像是有些營養不良的柴禾妞。
“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裏?”
柴禾妞說:“這是我家,你喝醉了,吐了一地,喏,衣服拿去洗了。”
“衣服,你替我換的?”
“我可沒那力氣,你醉得跟死豬一樣。我和曉雯一起給你換的。你身上穿的是我爸的汗衫。”
“你說誰?曉雯?曉雯?”強哥有些遲疑,上海這麼大,偶遇張曉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外屋傳來張曉雯的聲音:“來了,來了。叫我嗎?”
張曉雯濕著雙手走了進來。
“曉雯,真的是你?!”
重逢是令人喜悅的,哪怕強哥的心裏還有一些疑竇沒有解開。
兩個人在長廊漫步,長廊外,夕陽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一絲涼意迎麵拂來。
曉雯告訴強哥,柴禾妞是她同事,叫萍萍。正好輪休,陪萍萍回趟家裏,沒想到遇見強哥。萍萍的家就在小飯館的斜對麵。
“你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
曉雯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今天去過你實習的醫院……”
曉雯的肩微微顫了一下,輕輕說:“其實,我們進的不是醫院,就是一個民營的藥店。”
強哥自曉雯口中逐漸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她們幾個同學來到上海,才知秀氣男說的那家醫院要招的學生,隻限於本區戶口。幾個人都傻了眼,沒奈何之下各奔東西,有的打道回府,像曉雯這樣不甘心回去的,隻好另謀高就,不過多是高不成低不就,曉雯隻好暫時在一家藥店裏棲了身。
“藥店也好,和你專業對口。”強哥安慰曉雯。
“藥店不需要我的專業知識,隻要厚著臉皮推銷就行了,把藥吹成天上有地上沒的。”
“你們當初沒有弄清楚,聽信那個人一句話就來了麼?”
曉雯苦笑一下,說:“可能,我骨子裏就想擠入這個大城市,不論真假,都有個來的借口。”
“後悔過嗎?”
曉雯搖頭。
兩人一陣沉默。
“你在上海遇到難處,為什麼不告訴我?”強哥話一出口,覺得有些唐突,自己並非是她的什麼人,有時候,就算你想替別人分擔,也要看彼此間到沒到這個情分,略微自嘲地笑笑,說,“我的意思是,我們是朋友吧?”
曉雯抬起霧蒙蒙的眼睛,依然是強哥記憶中的楚楚可憐。
她初到上海時,聯係的醫院進不了,仍然滿懷信心,心想縱然這家醫院不行,還有別家,因此對家人和強哥都是報喜不報憂。後來一直找不著好的工作,曉雯身心俱疲,郵件也懶得發了,再後來在一次擠地鐵時,不慎失落了手機,就是強哥給她的那個手機。不知是掉了還是被人給扒了去。
“對不起,你看,我總是弄丟自己重要的東西。手機上存的號碼都丟了,你的也是。要去補卡時,想想還是換個上海的號碼,反正要長住的,移動也正好在搞促銷……”
曉雯其實說了很多話,後來的,強哥一句也沒聽進去。
隨著個人通訊的日益發達,差不多每個人都會依賴上手機通訊錄,大部分號碼隻存不記,除非作了備份,否則丟失手機就會丟掉大半個世界。但每個人總有幾個號碼是能倒背如流的。強哥記得曉雯的號碼,他沒有刻意去記過,自然而然就記住了。與他不同的是,曉雯沒有記住他的號碼。
不過,眼前這個女子在不在意他,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是在意她的。看著她略帶疲憊的眼睛,強哥心說,天地良心,他願意守護這個女子。
強哥與曉雯、萍萍在曾經棲過身的小旅店中住了一晚。
本來曉雯和柴禾妞下午就要走的,因為強哥的出現,延誤了,不得不留下來。
好在這次,服務員沒有說隻剩一個房間了,不然就顯得強哥是有備而來,存心要搞雙飛似的。
萍萍很客氣,她父母很客氣,她奶奶也很客氣。都想替強哥和曉雯省錢,非要請他們在家中湊合一宿,然而他們家的屋子比蝸牛殼還小,要睡這麼多人,簡直就是“螺螄殼裏做道場”。就兩間房,父母一間,奶奶和萍萍一間。萍萍的單人床擠她一個人也有困難,別提再擠個曉雯了。曉雯也隻好去住旅店。萍萍覺得旅店房間的條件勝過家裏,也跟著曉雯來了。
三個人窩在旅館房間裏聊天。
萍萍解釋說,她家這間老房子,就等拆遷了,反正新的也買不起,別看鎮子小,又是遠郊,房價每平米也要一萬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