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麵試結束後,曉雯頭昏腦漲地離開考場,她覺得自己麵試成績肯定不怎麼樣。那幾道考題,不難也不刁鑽,很難回答得出彩。不是問唐僧師徒四人誰適合做銷售,也不是考你孫悟空和豬八戒哪個更適合做老公。
各種刁鑽古怪的曆年真題她看得不少,結果,她遇到的考題都是最實在的,就像問你早餐吃過了嗎,吃的是包子還是饅頭。你隻消回答,吃過了,吃的是包子。再進一步問你是包子好吃還是饅頭好吃時,你不能照著自己的口味老實回答,你得回答說,你覺得包子也好吃,饅頭也好吃,因為包子和饅頭各有各的特點,各有各的風味,缺一不可,相輔相成。
作為“考碗族”的年輕人,知道在回答任何是非題時,都不能直接回答“對”或“錯”,而要辯證地看問題。要回答這是對的,為什麼對,然而這又是錯的,為什麼錯。總之,這既是對的也是錯的。這種回答的方法,有點圓滑,但是所向披靡,也很符合國人古往今來奉行的中庸之道。
對“考碗族”來說,這不單是一種答題技巧,也是一門處世學問。
還沒走出黨校的大門,曉雯就看見了石頭。
石頭靠坐在一輛黑色帕薩特裏,車窗搖下來一半,正在翻當天的報紙打發時間。
“石頭?!”
“嗨。”
“你可沒說你會來呢。”
“工作。”
“明白,今天麵試我的考官,有個是你的頭兒,對吧,可惜對麵坐著一排考官,我一個也沒看清,嚇的。”
“正常。”石頭咧了咧嘴。
曉雯發現石頭說話簡潔,言簡意賅,完全沒有居家時的隨意,語氣也很疏遠。於是也不多說,點點頭說聲再見就走了。
強哥的車已經在黨校門口等著。
晚上石頭回來,心情很好。
趁強哥洗澡的當兒,石頭對曉雯解釋說:“白天,不方便和你多說。”
“我懂的。”
“你麵試發揮不錯,這事我想能成。”
“真的嗎?”曉雯瞪大了眼睛說,“我怎麼覺得一塌糊塗,難道是你們頭兒說了些什麼?”
石頭笑了,沒有正麵回答曉雯的問話,而是說:“我的預言一向很靈的。總之,你要相信自己。”
幾天後,曉雯果然接到了政審和體檢的通知,走完這兩道程序後,如願以償地考進了石頭的單位。
曉雯喜極而泣,買了許多啤酒回家,請強哥和石頭喝酒。三個人坐在客廳的地上,喝得東倒西歪。
石頭大著舌頭說,對吧,我早就預言你能考上的。
曉雯說,石頭,你是我同事了,同事……這世界充滿了奇跡。
強哥醉眼迷離,問,那我呢,我是你的誰?
曉雯歪著腦袋想了半天,說,你是我同事的侄兒。哦,你好像得管我叫阿……姨。
曉雯開始了她嶄新的生活。
雖然到了單位,不過是打打雜,做些簡單的收發工作,她整個人卻煥發出勃勃生機,昂首挺胸十分自信。把休閑的長裙換成職業的A字裙,把平底鞋也換成了細高跟,儼然是一個小白領的形象了。
白天,家裏隻剩下強哥一個人,在陽光房看看書,或是在網上看看新聞和股票行情。中午,他們都不回來吃飯,強哥常常煮個泡麵打發肚子。
曉雯勸說強哥去找份事來做,要是不想找,就一門心思地考試,像她一樣,守得雲開見月明。
強哥看著曉雯說,我來上海,不是來找事做的。
“那你是……”
“我是想來找一個人。”
“找到了嗎?”
“找到了,也等於沒找到。”
強哥開始躲著曉雯。
曉雯幾次要找他說話時,他總是借故走開。
有兩次,強哥和石頭在客廳裏聊天,一看見曉雯過來,馬上擠眉弄眼地對石頭說:“我就不做電燈泡了,瓦數太高,你們聊。”說著,便飄然而去。
一天晚上,曉雯被同事拉去逛街,強哥拉了石頭,去酒吧。
強哥要了紮啤,石頭仍然隻要了杯水。
石頭做了領導司機之後,隨時待命,已經不喝酒了。
強哥說,他準備走了。
石頭問他去哪裏。
強哥說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為什麼不留在這裏呢,這兒挺好的。”
“你覺得好嗎?”
“以前我無所事事,生活毫無目的。現在不同了,我覺得有人需要我,比如我頭兒,他一家子都需要我。這就是我的價值。你別瞧不起我。其實我隻想找點事做,我很怕閑下來,閑下來我會想起……”
強哥明白石頭忽然間失去父母的痛楚是不能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