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世鐸說:“在整個裁判隊伍裏麵,惟一找過我的就是龔建平。我覺得他是個好老師,過去也是個好裁判。他給我講,這件事情,他確實是當事者,也是個受害者,其實這件事情給我的感覺是什麼呢--是個悲劇的結局……”
龔建平去世後,媒體徹底改變了對他的態度,有關他的報道都充滿著悲憫和同情。球迷同情他,掃黑的人同情他,裁判也同情他,至今每逢祭日他的墓前都擺滿不知什麼人送來的鮮花、水果、二鍋頭酒和糕點。他的墓前有著一個足球雕塑,他離不開足球。
陳培德說,龔建平是替罪羊。判他不冤,但他太虧。虧在別人都沒有事情,就他一個人有事。他是我們現行體育體製下的悲劇人物。
一位乙級聯賽的老板說,龔建平受賄37萬。其實乙級聯賽裏就有一場拿20萬元的“黑哨”。
一位當過俱樂部副總的人說:“我最多一次給過一位裁判50萬元,因為這場比賽實在太重要了。如果輸了,俱樂部就要貶值兩千萬,隻能舍小求大了。”
龔建平死了,他的死沒有讓“黑哨”的價位掉下來,反而飆升了,在2009年,沒有20萬辦不成了。
在寫此文時,我查閱了大量的有關龔建平的文字,感到悲抑、淒愴和傷痛。龔建平是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好老師。他熱愛足球,熱愛家人……
2003年5月,龔建平因病危而獲準暫予監外執行。
在龔建平病入膏肓時,仍然關注足球。醫生不解地問:“你怎麼還熱愛足球呢?”
龔建平平靜地說:“這是我的事業。”
有護士問他:“全國那麼多’黑哨‘,最後隻判了你一個人,你不覺得冤嗎?”
他思索一下說:“如果能淨化足球,能推動法律社會的進步,就算我死了也值得。”
我讀到這些文字時,淚水不禁奪眶而出。腐敗,你毀了多少人?還將有多少人被你毀掉?
宋衛平聽到龔建平去世的消息時,半晌無語,從心底發出聲音:“我害了龔建平。”
我想,宋衛平的心情恐怕是最痛苦的,這種痛苦是別人無法理解的。他是一個有良知的人,一個有悲憫情懷的人,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一結果。
龔建平住院期間,他去看望過兩次,並送去治療費。龔建平去世10天前,他還跟龔建平商量過寫書的事。他說,你寫吧,把你知道的都寫出來吧,錢我來出。
畢竟龔建平的判刑和死與他有關,龔建平的家人恨他,同情龔建平的人也恨他,索玉華稱他為無賴。在龔建平的追悼會上,有人說,龔建平死於交友不慎。
宋衛平變了,變得低調了,少言寡語了,不再直麵媒體了。可以說,在那場掃黑運動中,受傷最重的兩個人--一個是龔建平,另一個就是宋衛平。一個是第一退贓的裁判,另一個是打黑英雄。龔建平安息了,宋衛平恐怕這輩子都走不出這片傷心地了。
記者讓陳培德就龔建平的死發表評論時,他憤然地說:“龔建平確實受了賄,對他判刑是公平的,但不公平的是他是最先有自首表現的,他絕不該是第一個,更不該是惟一的一個受到法律製裁的問題裁判。中國足協拿走了綠城俱樂部交出的拿了黑錢的裁判名單、返回的黑錢、悔過書和所有證據後,並沒有作為。而中紀委調查組調查出了一批黑哨之後,最終卻隻判了一個龔建平。如果到此為止,不再追究下去,那影響比不處理更壞。這是司法介入體育的第一次突破,又是司法介入的第一次流產。”
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以反對足球比賽的不公開始,卻在司法判決不公告終。
陳培德仰問蒼天: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的結局?